两人牵手同上锦帷婚车,仪仗队浩浩荡荡,随着婚车走向礼殿,观礼之人都等在那里。
下了车,连城一手持团扇,一只手被谢寂握住。
礼殿内布置得富丽喜庆,宾客满满当当,皆是王公大臣和他们的家眷。
皇帝坐上首,谢阶庭夫妻坐在侧下首。
仪赞高喊:请新郎新娘至堂前——
连城与谢寂走到大殿里,宾客们都看向二人,悄声议论。
“请新婿新妇就位!”
两人在堂前站定。
宫人躬身将香递到两人手中,仪赞又喊:跪,献香。
谢寂与连城跪下,再起身将香递给宫人,放到香炉里。
“再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两人又跪下。
“一拜天地。”
两个对着天地桌叩首。
“二拜高堂。”
两人又向皇帝叩首。
皇帝眼睛湿润,“连城,拜谢你的公婆吧。”
谢阶庭夫妻一愣,满堂宾宫也都愣住了。
关于公主们要不要拜见公婆,本朝一直未有定论。
有酸腐的大臣提议,公主们也要同民间女子一样跪拜公婆,但公主们大多不理会。
谢阶庭忙起身回道:“陛下,微臣夫妇岂敢受公主大礼,折煞我们了。”
皇帝却道:“你们受连城一拜,以后就要多照顾她。”
他一想到宝贝女儿要嫁人,就难受得不行,由及思人,谢寂为谢家长子,娶了公主就等于半入赘,谢相夫妻肯定也难受,让连城拜一拜他们也罢。
连城没料父皇会让她拜公婆,她心念一转,轻声道:“是,女儿谨遵父命。”
她拉着谢寂,对谢阶庭夫妻盈盈一拜。
谢阶庭不敢安然领受,他与妻子赶紧跪下回拜。
他心里清楚,皇帝今日情绪上来,让公主拜了舅姑,给足了谢家面子,谢家要将公主供起来。
若惹了公主不悦,皇帝对他们的处罚会加倍。
丰泽暗笑,谢相做事,从来不留把柄于人,所以能屹立相位多年不倒。
仪赞见状喊道:“礼成!”
他擦擦汗,想娶公主实在不容易。
皇帝走下来,拉着连城的手直掉眼泪。
“好孩子......你,你以后都要好好的......朕多想再留你两年。”
连城移开团扇,哭得如梨花含雨,此时她心痛得很。
“父皇,我舍得不你,呜呜.......我想陪着父皇......”
卫不器也哭,“......姐姐,还得及,你把婚服换了,咱们不嫁了。”
宾客们哄然大笑,赵王这话真是孩子气。
楚王也道:“要不父皇再留连城几年?她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
太子揉揉眼睛:“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傻话。”
谢寂用衣袖给连城擦去眼泪,“若公主不肯下嫁,我便永远不娶。”
连城哭了一会儿,抬头道:“......那,那还是得嫁,嫁人虽难受,但嫁你我愿意。”
谢寂也不管满堂宾客的眼光,将连城横抱起,连城慌忙用扇子遮面。
婚车就停在大殿外面,走过锦缎铺就的道路,两人在众人目送下登上婚车。
皇帝追在后面流泪,几个皇子都跟在他身后,生怕父皇不留神摔倒。
婚车驶向谢府,两人又拜了谢家祖先牌位,最后回到公主府。
谢九郎趁机去换回了自己的绣花裤子,半日不见,十分想念。
他一边涂粉一边道:“哎呀,还是我这身服衣裳好啊,又是美少年了。”
今日谢览威胁他换上寻常衣服,不许他涂抹粉脂,为了看连城,他勉强同意。
好在公主大嫂容色极美,他这趟值了。
宴席设在公主府,觥筹交错间,不少人都醉醺醺的。
他们大多双目迷离,谈论着谢寂的酒量。
“......嗝,海量,驸马真是海量。”
乔天风拍谢寂,“好好侍奉公主,若是同公主吵架,可以来找我,我有安抚公主的经验 。”
谢寂哭笑不得,将他推开,抬脚去了婚房。
见他进来,连城忙拿起扇子遮住自己的脸。
谢寂上前低低唤道:“公主。”
连城将扇子移开,对他一笑。
他傻笑起来,“公主,你今日真美,我都不敢认你。”
连城捧住他的脸:“驸马,我永远是你的妻子。”
烛光下的谢寂好看极了,她怎么也看不够。
两人执银箸,共食盘中之肉,又共饮合卺酒。
谢寂解去她束发的五彩缨,两人倒在榻上。
偶尔浅浅亲吻,没有杂念情欲,亲密而满足。
快睡着时,连城推谢寂:“今日是咱们的新婚之夜,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谢寂手指滑过她的头发,“你累了就好好休息,不用非做什么。”
连城放了心,安然入睡。
次日,她醒得极早,谢寂还在睡。
谷雨正在与霜降闲聊。
“我真羡慕公主。”
霜降笑道:“羡慕她有谢少卿这么好的夫婿?”
“不—— 我羡慕的是,公主不用侍奉公婆。”
平民女子也好,高门贵女也好,嫁人后操持事务是少不了的。
上有公婆,中有夫君,下有小姑小叔,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所以女子嫁人数年后,体会到做儿媳的艰辛后,无不盼着能早日熬成婆。
但等她们熬成婆后,却大多又以婆婆待自己的标准,去对待自己的儿媳。
谷雨向往道:“我将来若嫁人,不求对方出身家产,只要他作风正派,最好双亲已亡。”
霜降先是惊笑,想想也有道理,不用侍奉婆婆多好。
三日后,连城与谢寂回到谢府,给谢家人都备了礼物。
谢家众人在院中迎着,陛下给了他们颜面,谢家也要给足公主排场。
当连城提出为谢阶庭夫妻下厨做羹汤时,他们却又惊又怕。
急忙拒绝,“岂敢劳烦公主做这些。”
连城笑吟吟道:“无碍,我与驸马一道去厨房整治。”
谢夫人捂着心口:“天呐,夫君,我不是在梦吧?”
自从儿子与公主订婚后,她就死了让大儿媳洗手作羹汤的心思。
厨房里,谢寂忙忙碌碌,连城坐在小竹凳上看他。
谢寂择菜、洗菜、切菜。
连城说:“驸马好厉害。”
谢寂往锅里放肉放菜,开煮,飘出香味。
连城抚掌:“驸马辛苦了。”
羹汤煮好后,谢寂将切碎的胡荽递给她。
连城洗净手,将胡荽拈起,轻飘飘洒在羹汤上,动作优雅好看。
她偷偷笑道:“这样合适吗?”
谢寂不在意道:“洗手,作羹汤,公主都完成了。”
作为谢家长子,他对父母感情深厚,母亲的心愿他会尽力完成。
但他从没想过让连城真的去为他父母洗手作羹汤,让她进厨房,已然很委屈她了。
【关公主跪公婆:唐初名相王珪儿子娶了公主,他找到唐太宗,扯了一大堆,想让公主跪拜他,唐太宗说不过他,只得同意,并定下公主们要跪拜公婆的规矩,然而——有些公主不听。】
【结发礼:允婚时以缨束发,新婚时解缨脱发,是结发一词的来源。后来才演变成将两人头发剪下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