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宿命回响篇
第三十七章 伊甸园的牧羊人
死火山内部的伊甸园，曾经吸血鬼初代的荆棘城堡，还保持着当初大战一场后的模样。
肆意蔓延的黑色巨型荆棘，纠缠着四处盛开的血色水晶花，簇拥着中间那朵无比巨大的水晶巨莲。在地下的荧光花海中，梦幻又诡魅。
而在这遗址附近，围绕着荆棘与水晶丛蔓延的地方，留守的暗夜一族建起一个小镇。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的荆棘城堡，当作了这处伊甸园的‘王宫’。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这个孩子为何让我如此心痒难耐？真的是……可爱死我了！”
城堡的户外花园中，那被称为伊丽莎白的原红衣大主教，不符形象的抱着一个妖精似的小孩，撸猫一般又亲又抱。
站在她后面充当执事的杰弗里神父，对此视而不见；桌边的两位客人看着这一幕，手里端着的茶杯已经被捏出了裂纹，还在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虽然眼前的那个女子自称伊丽莎白，但白无玥跟袁兆芜可不会真信了那句话。三十多年容颜不老，凡人之躯生存至今，如今还统领着伊甸园所有的人类与暗夜一族，一个普通人类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位神仆吞噬了原本的伊丽莎白大主教，以她的姿态行走于世间。也正因为知道对面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个神仆，对于她抱着白无哀那样又吸又嗅，两人才努力的保持着冷静。
不同于几年前的血炎分身，现在白无哀的部分意识暂存于这具躯壳，若是被神仆察觉并发起献祭，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白无哀的本体。
慎重起见还是不要引起怀疑，更何况，白无哀自己都一声不吭的任由伊丽莎白亲近，白无玥与袁兆芜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神造物……好像又不止如此，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十分浓烈的主的气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个孩子跟吾主到底有何关联？”将脸从那头水蓝色的青丝中抬起，伊丽莎白面带微笑的问道。
被那双有着金色神秘符文的蓝眼睛注视着，白无玥与袁兆芜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悄悄地对视一眼，白无玥以眼神示意袁兆芜赶紧想个说法。能不能糊弄住这个神仆，就看这个狐狸大管家的本事了。
装做喝茶的样子，那短短数秒间袁兆芜已经在脑海里例举了数百个答案，却在抬眼看见那金发碧眼的美人的笑容时，全数否决。
“伊丽莎白冕下，不知你们是否得知，吾主曾在凡间与一个人类结为连理？”
“哦？是指吾主的锚点吗？”
“不，那个时候，吾主已经登上神座。”
听对面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类男子，用如此气定神闲的语气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伊丽莎白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她虽然对凡间的生灵没有什么偏见，但也不相信祂们的主神会与一个凡人共结连理。
“人类，你该不会利用东安大陆的特殊情况来诓骗我吧？”伊丽莎白端起茶杯，红唇轻启，吹了吹飘渺的热气，将信将疑地再次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
东安大陆有特殊能量保护，神仆们在回收数据的过程中，在那边步履维艰，甚至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核心情报更新。伊丽莎白借着怀里的孩子发问，也是在考验这群漂洋过海而来的人类。
“哈哈，此事千真万确。吾主在上，我可不敢信口胡诌这样的谣言。”袁兆芜爽朗的笑声让在座的都有几分诧异，一路上几乎不会表现出任何真情实感的狐狸，竟然会如此喜不自禁。
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袁兆芜更为泰然自若，他那翡翠的眼眸中流露出怀念与悲伤，继续道：“那个人是我的好友，他与吾主的婚礼还是我亲自主持的，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
“可惜，他因一些事被神性直接污染，深受神蚀之苦，很快就命不久矣。吾主为此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提前沉睡，也没能挽救他的性命。他苦撑了三十三年，终究还是没能撑到那一天的到来。如果没有神蚀之症，也许今天他也会在这里。”
那流露出来的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伊丽莎白能感知到人类的情感波动，不止是面具男，旁边那个白发的人类，甚至她怀里的妖精小孩，身上都有着苦涩至极的味道。
但，她仍旧抓住了袁兆芜话里的漏洞：“三十三年？吾主与那人类在三十三年前结为夫妻后，应当是立即沉眠于世界深海。先不提那么短的时间能不能留下血脉，这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长大成人了呢。”
闻言，袁兆芜一愣后苦涩一笑，起身将白无哀从伊丽莎白手里抱了回来，真诚的答道：“你误会了，这个孩子要真算起来，实际年龄一岁都还不到。”
“这孩子是吾主用神血与他的残骸融合而诞生的，在他回归主的怀抱第二日，吾主将他们的结晶以这种方式送回了我们的身边。”
“啊这……怎会如此？”
这99.9%的真话让神仆伊莉莎白动容，她身后冷脸的杰弗里神父亦是如此。他们再度看向那妖精似的小孩时，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慈祥，这会儿有了更多的怜爱。
难怪她会在一个神造物上感受到主的呼唤，原来这孩子不仅身世坎坷，还流淌着真正的神血。只是，伊丽莎白有些不解，如此重要之人为何不好好保护起来，这群人却带着孩子飘洋过海，深入西秀这片危险重重的地方。
“为什么不把他留在东安大陆？那里不是有主的庇佑吗？”
“身为神仆的你应该知道，教廷大军压境神霄为的是什么。让我家小主人留在那边，才是真正的危险。至于主的庇佑，恕我直言，这里不也留存着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荆棘城堡后，显眼的水晶巨莲如一株苍天古木，静静的绽放在一片废墟之上。
巨莲的色泽与散发的光辉，比东安大陆的方尖碑都弱，可它的确蕴藏着不少血炎之力。伊甸园内部会保存下来，与巨莲的庇佑脱不开关系。
对留下这株巨莲的白无哀来说，其实也没想到那无机物发挥出这样的效用。按理来说，术法造出的血水晶蕴含的血炎之力，过一段时间后会自然消散，血脉感染能力也会消失。
伊甸园这一株应该只是个意外，当年辛克莱在荆棘城堡下建起了血池，还培养过水晶莲的分支。
白无哀与辛克莱大战一场后，急着回家也没打扫战场，可能是剩下的血池与那个水晶多肉维持了巨莲的形态。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后续暗夜一族所做的一切。
不管暗夜族是如何发现这个意外，又如何利用这个意外建立起血炎屏障，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就此直接改造巨莲，能在这里建立契约塔才是重点。
对于巨莲的来历与用处，都是那位庇佑的生灵，暗夜族与天从影两方已经心照不宣。袁兆芜提出建立契约塔，伊丽莎白也没有反对。
通过交谈，她已经明白东安大陆的屏障就是神血之能，为了有效保存这处据点，她也不介意这群人类大兴土木。
本来，现在的伊甸园主要保护的也是人类，相比较有血契的吸血鬼与人狼，魔物们更容易被人类吸引。但没有人类提供血液，暗夜族也生存不下去，算是为了彼此的共生，屏障必须建造起来。
盛开着红色水晶花的黑色荆棘丛深处，在那株巨大的水晶巨莲映衬下，三道身影显得格外娇小。
附近没有外人，袁兆芜才开口问道：“主上，您对伊丽莎白主教提到的‘天使’怎么看？”
前两天的情报交流中，伊丽莎白谈起西秀大陆让大量神仆铩羽而归的元凶，提到了光明真神麾下的天使。
那些天使数量虽然不多，但实力颇为恐怖，最低都是接近准神的层次。介于相反的能量与麻烦的权能体系，低级神仆们都不是其对手。
甚至已经有不少神仆被活捉，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祂们共享信息的能力都被屏蔽。唯一可知的是失踪的神仆还未死亡，大概是被囚禁了起来。
神仆的实力有多高，那能聚能散的诡异形态有多麻烦，袁兆芜与白无玥都是亲身体会过的，听到伊丽莎白的这些话，心里怎么也无法相信。
能完克这样的神仆，那所谓的光明天使到底有多恐怖？明明是同阶段的准神，为何数量多的神仆反而占不到优势？
“她说的是实话，并没有在推卸责任。”白无哀十分肯定的回道。在神仆还未习得完整的人格时，本质仍旧处于中立状态，是不会撒谎的。
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因素有很多。比如不利的环境因素，双方的作战方式，谋略与成长速度等等。
“在同等的环境下，同层次的太阳与月亮的权能并没有高下之分。不过现在嘛，你们也知道西秀大陆上太阳的权能泛滥成灾，这本身对神仆不利。”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每次下界的神仆数量有限，还要分散在世界各地，就算如今聚集起来，数量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白无哀无奈的摊了摊小手，道：“很简单的道理，基于神仆大多数单兵作战的习性，即便个体实力再怎么强，也打不过群殴的。”
“群殴？用普通施法者吗？那得死多少人？教会有那么多人头可以送？”一边的白无玥不解的反问道。
之前在东安每次迎战神仆，哪怕是最低阶的神仆，不搭进去上百人与大量月神之泪，都没可能赢。
要真只是单纯的人海战术就好了，白无哀想起天衍那部分的权能之力，头疼的叹了口气。
袁兆芜见此心有所悟，接口道：“也许，不止人类吧。即便是陷入疯狂的魔物，也可以被同化不是吗？”
白无哀点了点头，老大爷似的背着手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祂的那份权能到了准神的层次，一个天使也可以是无数个天使。同化之上的同协，可不是简单的一啊。”
“什么意思？兄长大人是说那些所谓的天使，不止可以同化别人的能力，还能同化己方单位的强度吗？”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白无玥的眉心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走在前方的白无哀步伐一顿，回过头来看了看神情严肃的两人，眼神复杂的道：“这种事只有你们亲眼见到之后，才会理解那份权能的可怕。十死无生，前方就是那么危险，要停下脚步吗？”
昏暗的地下世界里，两个人的身影被水晶巨莲的阴影笼罩，周围肆意生长的黑色荆棘，就像命运的毒刺将他们缠绕。
前方远处的荧光花海静静的绽放着微光，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描上一层柔光，水蓝色的发丝犹如发光的电子琴弦，平和的眉眼间虽然带着温柔的笑意，也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悲伤。
那血色琉璃般的眼眸注视着巨莲下的两人，犀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空间，看到了他们越来越近的未来，荡漾了一丝波光。
四目相对，白发的中年男人率先发出一声轻笑，双手抱在脑后，迈开大步走出了巨莲的阴影，道：“事到如今还要怎么放弃？兄长大人，那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存在。”
戴着面具的绅士也随后走来，花白的头发被巨莲散发的红光镀上了一层血色，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们一定会完成您赋予的使命，追随您直至终焉。”
听到那预料中的答案，妖精似的小孩转身小跑着进了那片荧光花海，笑声清脆的催促道：“那就启程吧！去那个神仆所说的，暗夜族的下一站——雷斯奥塔！”
白无玥拔腿追了上去，提起了掌管整个伊甸园的女子：“兄长大人，那家伙不跟我们一起去北大陆吗？不是说神仆已经集结在前线，跟教会要决一死战了？”
“伊丽莎白主教还要留守伊甸园，拦截托特尼斯以南的魔物北上，短时间不会离开。”袁兆芜解释道。
他从杰弗里神父那里打听到，神仆伊丽莎白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主要还是为前线断后。以托特尼斯死域为分界线，监控着南方魔物的动静，以防前线的神仆与暗夜一族被前后夹击。
“哈？她真的是神仆吗？居然守护起原本的狩猎目标来了，我应该说她有人性，还是有个性？”白无玥很难相信，那个女人竟然是以割命机器着称的神仆。
虽然没探出伊丽莎白是第几批下界的神仆，但根据神仆信息共享的特性，即便只是下界几年，也可能诞生出了人性。
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其底细，任谁来了都会认为那是个极具个性的人类。
袁兆芜对此不好判断，犹豫着给了个保守的答案：“这个嘛……她应该还没形成人格，算是有个性的神仆吧。”
听到两人的讨论，前面的白无哀冷笑一声道：“你们想多了，祂只是单纯的在等终章落幕，然后将这名为伊甸园的牧场上所有的生灵，一次性全部收割。”
“……”
“……”
古话说，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把伊甸园当作牧场，将上面所有的生灵当作羔羊的神仆，难道也适用于这句古话吗？
“兄长大人，你怎么知道？”白无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他不是在怀疑白无哀的话，只是想象不出那个优雅高贵得像是女皇的人，会对治下的子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怎么知道？祂自己说的。”白无哀翻了个白眼将兜帽一戴，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暗自感慨真是好美的一个恶毒女反派。
……
“你是在保护他们吗？”
“哦？小可爱为什么会这么问？”
“杰弗里神父说，你是伊甸园的王，统治着这里所有的暗夜族与人类。为了守护这南方唯一的净土，所以才没有像其他同伴一样离开。”
“呵呵，小家伙，你可真是可爱！要不是你还要跟着那群东方人完成使命，我真想把你养在这里。”
“养在这名为伊甸园的牧场，跟其他放养的羔羊一样，一点点长大成熟。”
“然后，在命运之日到来时……嘻嘻……统一屠宰！收割！将新鲜的血肉与灵魂，全部的一切都奉献给吾主！”
“呵呵……因为很方便，我才圈了一块地，守在这里当了一位牧羊人的哦。小可爱，若那天到来之前，你还未回归主的怀抱，欢迎你回来伊甸园。”
“……不了。”
“哎呀？我竟然被拒绝了？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