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漾看着眼前的女人,迟迟没有说话。
对方脸上带给人的感觉,那双温婉中透露着精明的眸子,几乎是让她一眼就猜到了其身份。
舒漾握紧的手,此时此刻她只想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径直的往前面走,就当她以为可以这般蒙混过关,女人出声叫住了她。
“漾漾。”
舒漾闭了下眼睛,实在是挤不出任何笑容。
从对方叫出她名字的这一瞬,也就意味着,证实了她心中所有的猜想。
这位中年妇女,就是祁砚的亲生母亲,祁秋华。
现在,她背着祁砚多了个秘密。
而这件事情,她到底该怎么告诉祁砚?
舒漾没什么表情的问候道,“您好。”
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祁砚的妈妈。
也难以想象,祁砚的妈妈竟然背着他,又怀了个别人的孩子。
祁砚却一无所知。
祁秋华面色温和,透着孕期女性独有的母性光辉。
“漾漾,既然碰见了,我们聊聊吧。”
她知道怀孕这件事情,靠她一个人是迟早瞒不下去的。
等祁砚来m国,一切都会穿帮。
想到电话中焦虑不安的儿子,祁秋华揪心的同时,不得不担心起肚子里的孩子。
祁砚绝不会允许ta的存在。
舒漾跟着走进了一间休息室,面前放着祁秋华递来的水,她却没有任何想动的意思。
“想必漾漾你也大概猜到了,我现在确实怀有身孕,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祁砚,他向来心理状况有问题,我也清楚这个孩子留了会出问题,可事情真到了自己身上,我真的狠不下心打掉ta。”
舒漾指尖仿佛要掐进手心。
“那您就舍得祁砚,您就对祁砚狠的下心是吗?”
“祁砚的身份有多大争议,难道您不清楚吗?”
“这个孩子他父亲是谁?你是不是还要和对方结婚,那祁砚算什么,他成什么了?”
“阿姨,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是,你现在的做法我真的没法理解!你扪心自问,你考虑过祁砚吗?!”
说到最后,舒漾根本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只要一想到祁砚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该会有多痛苦,她根本提不起一点谅解之意。
可是现在她又能怎么办?让祁秋华打掉孩子吗?
用她的语言杀死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
祁秋华叹气,“不是这样的漾漾,这真的是一个意外。”
“不,不是。”
舒漾咬着牙摇头,“如果是意外的话,你明明就可以尝试和祁砚好好沟通,何必等到现在呢?”
这个孩子,祁秋华必然是会生下来。
再多的语言,借口,修饰,而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祁砚被取舍了。
祁秋华担忧的说道,“漾漾,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以为小砚已经二十八岁了,会理解我的,可是最近他的状态非常不好,我根本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他,他会逼着我打掉孩子的……”
舒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实话,阿姨您这个年纪,生孩子应该比打掉孩子,风险大一万倍。”
“我没有逼着您打掉这个孩子的意思,但是我也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您好自为之!”
说完。
舒漾就打算离开,祁秋华起身抓住她的手。
“漾漾,我知道我这么做非常的自私,可是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啊。”
“小砚最听你的话了,你能不能多帮阿姨劝劝他?”
“只要你不离开他,你们好好的在一起,就不会出问题,等阿姨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小砚他会理解的。”
舒漾冷笑了声,“您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背叛祁砚?”
“理解?他拿什么理解?”
“更何况,我和祁砚的感情有问题,这件事情,您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吧?”
“您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给要ta让道!凭什么?!”
舒漾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脾气可以这么大。
即便是面对一个长辈,一个孕妇,也没有办法做到说话不冲。
“漾漾,求求你,不要告诉小砚,阿姨求你了。”
见怀着孕的祁秋华打算下跪,舒漾赶紧扶住她。
“你别跟我来这套!”
“你听清楚,这件事情不管我告不告诉祁砚,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还有,我再说一遍,您现在这个年龄真的适合生孩子吗?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一尸两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后果,祁砚又该怎么办?他只有您一个亲人啊!你,你到底为什么不多考虑考虑他,他不是您的孩子吗?他多么重视你,供你吃好的穿好的,住豪华别墅,甚至对你谈恋爱的事情,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你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
舒漾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爆炸。
为什么要让她发现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祁秋华低着头潸潸泪下,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沈轻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
就见休息室两个女人,一个哭的泣不成声,一个眼眶通红倔倔的不去看她。
舒漾甩开祁秋华的手,跑出了这压抑的房间。
沈轻左顾右盼,最终还是过去扶了扶坐地不起的祁秋华。
女人抱着她大哭,“沈医生,他们都不理解我,他们都不会原谅我……”
沈轻深深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女人,大好的青春都在精神病院度过,带着个没名没分的儿子。
现在好不容易风光了,找到自己的爱人,却是个家族独子,没有继承人。
祁秋华想和他结婚,名正言顺的生个孩子,不仅得不到儿子的体谅,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沈轻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评判出一个是非对错。
“祁女士,你们之间的情感,我不做评判,但我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您,您现在身体状况虽然不错,但这个年纪生孩子,已经是超高龄产妇,非常的危险,没有人的保证你绝对的生命安全。”
“为了您的儿子,您可以再重新考虑清楚。”
“等到这肚子里的孩子再大下去,就来不及了。”
……
舒漾像逃命似的回到酒店。
她扑在床上,抱着枕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管她帮不帮祁秋华,可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她又该不该告诉祁砚?
如果说了,很有可能刺激到祁砚,甚至他会失控到想尽办法毁掉这个孩子,从而误入歧途。
她难道要看着祁砚名誉尽毁,跌下神坛吗?
可是不说,她就背叛祁砚了。
彻彻底底的背叛,而后果,也会在祁砚发现时,全然爆发。
她,祁秋华,还有那个孩子,甚至祁秋华未来的丈夫,又会是什么下场?
还有霍氏几条虎视眈眈的疯狗,盯着祁砚,盼着他等着他出事。
她老公身边,好像除了她,什么都没了……
而她的记忆又该怎么办?
舒漾闷在被窝里,眼泪止不住的掉。
直到耳边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此时此刻最不想接的一通电话来了。
舒漾拿起手机,祁砚打的还是视频电话。
“……”
她赶紧爬起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发现眼睛还是红的,哭过的痕迹太明显了。
即便是隔着屏幕,祁砚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舒漾快速褪掉身上的衣服,把浴巾包了上去,然后打湿些头发,装作是刚洗好澡的样子。
检查完没什么问题后,舒漾才走到沙发旁,接起电话。
“喂,老公~”
本来想做作一番,开口却发现哭过的嗓子一开口说话,简直就是夹子音破音现场。
屏幕上,男人俊容凑的离屏幕很近,笑起来唇红齿白。
带着笑意低沉又动听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宝宝,没夹住呢?”
“需要再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我可以选择性失忆。”
单纯就想再听这女人多喊几声老公。
毕竟人不在身边,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舒漾顿时感觉有些社死,装过头了。
故意用破音边缘的夹子音又喊了几遍。
“老公老公老公……”
“不爱听拉倒!”
祁砚没戴眼镜,近距离的撑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大屏幕的老婆。
“怎么不爱听了?爱听。”
“嗓子怎么了?去机场前不是都还好好的。”
见祁砚脸上没有什么猜疑的神情,舒漾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些。
看来她这个伪装还是挺成功的。
于是,
拿到了话语权的舒漾,开始胡说八道。
“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昨天晚上发疯,我嗓子至于成这样吗?”
祁砚戴着佛珠的手托着下巴,皮肤被电脑屏幕的光打的越发白皙。
“可是我昨天又没让你用……”
“祁砚!”舒漾红着脸打断他,“大白天的,文明视频,从你做起!”
再顺着这个男人的话说下去,又不知道该谈到什么踉踉跄跄的事情。
祁砚可不会管时间地点方式,他只在乎时机,和感觉。
即便现在是隔着屏幕,也不会影响他动那些小心思。
男人一双蛊人眸子盯着她,“宝贝,我这已经是晚上了。”
更何况他知道舒漾去m国第一天,是没有工作的,因为要倒时差。
而这个时差,他已经在家里帮舒漾倒好了。
舒漾:“……”
“你晚上关我什么事,别暗示我,没用!”
先不说她现在心事太多,压根放不下那颗心,还有一些工作对接要准备,哪有时间陪祁砚胡闹?
光是看着祁砚现在满心欢喜的面容,她的心都是揪着的。
完全无法想象,祁砚知道那些事情后,亦或者她恢复记忆后,祁砚该怎么办?
舒漾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不让祁砚发现端倪。
祁砚指尖点着屏幕上的人儿,落在她心口处的珍珠项链上。
“老婆,那你大白天洗什么澡?昨天我给你洗过了。”
“就这样接我的视频电话,没想过我会误会吗?”
舒漾捂住自己的领口,指尖的钻戒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璀璨生光。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祁总都有无数种借口误会的。”
要是这么久,她还没看透这个男人的本质,那这婚真是白结了。
祁砚轻笑,“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吗?”
舒漾点点头,祁砚理由都给她找好了,她没道理不答应。
不过,这男人的眼睛是真的尖,幸好她今天想的办法够机智。
要不然就瞒不下去了。
“祁砚,我不和你说了,我还有工作要提前准备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用舒漾的心里话来说就是,她还有太多事情需要胡思乱想。
祁砚明天就要来m国了,如果没有办法平衡好这些事情,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确定。
祁砚看着屏幕中的人儿,即便是伪装的再好,也藏不住给他心中的感觉。
他轻轻的喊她。
“老婆。”
舒漾轻哼,“嗯?”
“我爱你。”
看着男人分外认真的神情,舒漾怔了怔,忽而一笑。
“嗯!”
“我也爱你。”
视频结束,舒漾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祁砚从来不喜欢把爱挂在嘴边,这是除了做那事以外,他第一次如此向她表白。
她知道自己没藏住,祁砚一定发现了什么,或许以为她已经在慢慢恢复记忆。
包括她身上带着这条珍珠项链,祁砚却提前作为生日礼物送她。
舒漾摸了摸领口的珍珠项链,内心依然是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舒漾踏进了催眠室。
静下心坐在凳子上,面对着沈轻,和她手中的晃钟。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会发生,那不如让祁砚把心思都花在她身上。
不要来m国这个地方,不要见到祁秋华,更不要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催眠之前,舒漾给发了条消息。
[祁砚,我觉得你不用来m国找我了,你认为呢?]
京城。
开往机场的车内,男人低眸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沉寂了几秒钟,手里是飞往m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