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轻松地离开了,独留下不知所措的绿芜。
见状,一直默默观察的刘嬷嬷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布那尔大人究竟怎么想的,好好的嫡亲女儿,尊贵满洲贵女,竟然怠慢到这种地步,现在养成这样的性子,可怎么送进宫里。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整个乌拉那拉氏的荣耀都系在这二小姐身上了。
“二小姐!”
回过神的绿芜抿了抿唇,对着刘嬷嬷福身行礼道:“嬷嬷!”
这可把刘嬷嬷给搞崩溃破防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您是主子!嬷嬷是奴才,哪里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道理啊?”
此时的刘嬷嬷觉得自己就要碎了。
就嬷嬷这一发作可把绿芜给吓住了,性子软的她立刻红着眼睛说道:“嬷嬷!我是不是错了?可我以前给额娘跟前的嬷嬷都是……”
后面的话,绿芜咬着唇没有说出来,其实她也不是蠢笨,只是一直没人教,身边人的规矩礼仪也是乱七八糟,不过,就刚刚嬷嬷那惊慌作态,就让绿芜明白了自己平日里大错特错。
自己堂堂乌拉那拉氏嫡小姐,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竟然向府里的嬷嬷姑姑们屈膝行礼,简直是荒唐可笑。
可笑着笑着,绿芜哭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淌,想到额娘视若无睹的样子,绿芜的心都凉透了,额娘她是真不爱自己,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奴婢折辱自己。
“小姐!您别哭了!”侍候绿芜的小奴婢阿月赶紧拿出丝帕递了过去。
“阿月!我,呜呜呜……”
“小姐!”
看着主仆两人哭成一团,站在旁边的刘嬷嬷突然就觉得很心酸,她真是没想到堂堂乌拉那拉氏主脉的嫡小姐竟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真还不如她养的兰花儿。
良久之后,绿芜的哭声才小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平静了许多,见状,刘嬷嬷抽出袖笼里的丝帕递了过去,温声细语安慰道:“哭过了,就都过去了,小姐快擦擦吧!”
看着刘嬷嬷和善慈祥的面容,绿芜瞬间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犹豫片刻后,她接过了丝帕,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
可说完之后,绿芜后知后觉又明白自己错了,可多年伏低做小,让她温顺卑微惯了。
刘嬷嬷看出了绿芜脸上的尴尬,当即走近几步,对着绿芜行了一礼道:“奴婢刘氏见过小姐!”
……
看着刘嬷嬷鼓励的眼神,绿芜端正身子,声音故作淡漠地回道:“嬷嬷,免礼。”
“谢小姐!”刘嬷嬷从容地起身站了起来。
之后,看着庭院里的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刘嬷嬷微微颔首,对着绿芜笑着询问道:“小姐!这庭院里的东西要不先归置归置,今儿个日头大,免得晒坏了这上好的料子!”
“好!”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却也让刘嬷嬷感到欣慰,这人蠢都不怕,就是怕不听劝,不过,这短短几天,时间还是太赶了些。
一声令下,管家刚调来的奴婢们鱼贯而入,齐齐对着绿芜行了一礼后,便有序地开始将东西归置到侧房里,清点、入库、记录在册……
正房廊芜下,刘嬷嬷就陪着绿芜看着奴婢们动作,此时四下无人,就只站着她们两人。
“刚刚那些东西,小姐可还喜欢?”
听到这话,绿芜捏着帕子,微微垂眸低声回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如此怎能不喜不爱!”
见状,刘嬷嬷笑着回道:“过几日小姐就要进宫选秀,以后成了四阿哥的人,那日后是用不尽的绫罗绸缎,到时候小姐想做罗裙还是褂子,都随小姐心意!”
“可是,可是姐姐她才是该进宫选秀的,姐姐和四阿哥青梅竹马,我这个当妹妹又怎么能和姐姐她抢?而且我这样无才无貌,就算进宫选秀,怕是也无颜中选!”
“哎呦,我的小姐!青樱格格已经参加了三阿哥的选秀宴会,又怎么能再去四阿哥的选秀宴,这可是对皇家大不敬,小姐,听嬷嬷的话,青樱格格这辈子是注定成不了皇家人。至于什么青梅竹马,那都是谣言而已,而小姐您是乌拉那拉氏尊贵的嫡小姐,青樱格格落选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担子就落在您身上,唉,要不是出了变故,就算是将来中宫那位,您也是做得的!”
看着绿芜还软着性子犹豫不决,刘嬷嬷只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小姐!您应该清楚青樱格格的性格,难道真想让她把您许配给清贫莽夫草草一生!”
这次绿芜没有言语,只是死死地捏着自己手里的丝帕,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而刘嬷嬷也知道不能逼太久,就笑着说道:“小姐站这么久,想必累坏了,赶紧让阿月服侍小姐回屋歇歇!”
说完刘嬷嬷向阿月招了招手。
阿月看见,连忙过来上前扶着绿芜,往屋里走去,刘嬷嬷看着绿芜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希望这位二小姐能早日开窍。
进屋后,绿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这个时候,阿月端来一杯温水递过来,轻声说道:“小姐,喝杯水吧!”
绿芜回过神来,看了看阿月手里的温水,突然就回忆起往日。
其实绿芜也是极喜茶的淡香回甘,那个时候学茶艺的时候,绿芜记得自己很快乐,可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之后就不再触碰茶,甚至就连平日也是温水代替。
是姐姐,她说什么茶叶太过奢靡浪费,一两茶叶一两金,寻常百姓人家哪里喝得起这样的好茶叶,有这样品茶的钱财还不如去救济穷苦人家,更何况相比俗气的茶叶,还是雪中寒梅,春蕊花露,这些天赐之物才是珍品。
想到过去种种自己失去的东西,绿芜突然想通了,若是自己再这样软弱下去,还不知道会因为姐姐的淡然清高被许配给何等人家。
阿月看着自家小姐久久没有回神,当即小声唤道:“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回过神来的绿芜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阿月手中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索然无味的温水就像她以前的人生一样。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犯纠葛,可您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小姐,夫人那样偏心,还有青樱格格,明明是小姐您的嫡亲姐姐,可却老是欺负您,还在您面前摆什么格格的谱。如今老爷送小姐进宫,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我可是听说,青樱格格说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婿,可我的好格格,您自己想想,这话也是听着好听,可内里就是一个字‘穷’。”
阿月看着自家小姐好像听进去自己的话,当即跪在地上,咬了咬牙,要把自己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即使大逆不道,可她也不能看着自家小姐误了这次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小姐!这次阿月斗胆了,小姐还记得奴婢是怎么进府的那?那个冬天,那么冷,可奴婢被那个爹卖进府里,可不就是因为穷,奴婢那个爹是没有纳妾,家里就奴婢娘一个媳妇,可那是他是不想纳妾吗?不,那是因为他没钱,那富裕的田舍翁卖几担谷子,就想置一个妾,更可况这满京城的少爷公子他们了。”
“奴婢自幼过得苦,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挨打欺负,要不是小姐您心善收下了奴婢,奴婢怕是早就卖到那腌臜地,或是早被狠心主子打死了!”
“小姐!奴婢字字泣血,都是为了小姐着想,小姐您是乌拉那拉氏嫡出小姐,这次进宫选秀,有皇后娘娘在,就算您做不了四阿哥的嫡福晋,可一个侧福晋是没有一丝差池的,等四阿哥荣登大宝,小姐您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妃主子,日后再有个阿哥格格,小姐您一辈子就能福寿安康了啊!”说到最后跪在地上的阿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因为这么多年的相伴,阿月其实不仅把绿芜当主子,在心里这个善良的小姐还是她私下认的妹妹。
看着跪在请罪的阿月,绿芜眼眶微红,用丝帕捂住嘴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收敛住情绪,起身扶起阿月,看着满脸泪痕的阿月,笑着说道:“阿月!快起来,你没有错,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以后进了四阿哥院子,我还得倚重你了。”
听到这话,阿月重重地点头,哭着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一辈子都跟在小姐身边。”
那日之后,绿芜整个人就变了,她性子沉静,更善于观察,刘嬷嬷教的那些规矩礼仪,皇家忌讳,她都默默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