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悄悄地爬上了后院的房顶,找到一个最好的观察点,那是我早就瞄准好的,这个位置最合适观察无名二的每一个细小动作了,因为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无名二经常站立的后院墙角位置。我把一个旧床单铺好,静静地趴着等他出现。
我提前爬上来试过,这个位置非常好,从下面很难发现上面有人爬着。
我把给儿子买的那个高倍望远镜带上了,放在眼前,就再也不动了,准备彻底做一次认真的观察。
果然如我所预计的,等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后院去休息以后,后院就非常的寂静无声了。几乎同时,我看到无名二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后院的门口,他像个贼一样,偷偷扫视着整个院子,确认再也没有一个人了。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正对着我的墙角,看来我预计的是正确的,因为我早就发现那个墙角有一个七八十公分长的树枝,当然这也是他悄悄放在那里的,所以我选择的观察角度非常的合适。
他仍然很谨慎地四下看看,然后蹲下了身子,又扫视了一遍整个院子,再次确认没有一个人后,伸出右手捡起了树枝,站起来镇定了一下自己。
我忽然想到,他前半段的这些动作,就像是电影里的侦查员一样。如果战争年代,没准他会被选择做侦查员了,这么的仔细认真,和小小心心的样子,完全合格。
随后,他做了一点儿小小的调整,让自己的身体与院墙保持正好的平行位置,这也是我预测好的,因为此刻的他正好是侧身对着我的方向。
这样,我更不容易被他发现。
他好像是稍微的又镇定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另一堵院墙。他的身体此刻是保持着笔直的,然后把那根树枝举在高出头部大约20到30厘米的位置,又稍微的停顿了一下。
这时候,我的望远镜正对着他,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动了一下,好像是在发出口令。紧接着,他开始了那个持续的、有规律的前后晃动,嘴里也是念念有词的,只是可惜隔得太远了,而且他发出的声音很小。所以,我根本就听不到他在念叨什么话语,要是我能提前放一个窃听器在那里就更好了。
我看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前后的晃动着,他的节拍大概就是“1212”,他的手则一动不动。我仔细地观察着他,一开始,他的脸上是毫无表情的,眼睛微微的张着、嘴巴只看到嘴唇在动。他的右臂向上举起,且微微的弯曲着,而左手则垂在身侧,整个人基本上是挺直的,就是他的头看着有点略微的向前倾,下肢也略呈弧线状。
就这样一个姿势,他很有节奏的晃动着,不紧不慢,期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且,是全身都随着脚步的前后晃动而晃动,神情似乎很专注的样子,好像在欣赏什么,但是又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过了大约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的眼睛开始渐渐的闭上了,嘴巴张的更大了。但是,他念叨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他晃动的频率也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这时候,我从望远镜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此时显得更加的陶醉,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的表演当中,如果这个枯燥的动作能够叫做表演的话。就连我看着他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晃动姿势,好像也是有点优美了,尤其是,我忽然想到,他很可能是在随着某一个特定的音乐节拍在跳动,是的,是跳动,根本不是在晃动!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或者说是感觉,让我自己也很是诧异!这样的跳动又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丝毫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爬的都有点累了,但是又不敢惊扰他,只能一动不动的继续欣赏着无名二的表演。
我知道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他在病人们睡醒前就会停止所有的表演,所以我坚持着。其实,他的动作此后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了,就那样一成不变的,看着我都快要瞌睡了。如果不是我对他的表演有兴趣,我可能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忽然我想,如果让我这样做这个非常简单的、也非常枯燥的动作,我又能够持续多久,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我自己就厌烦了。
突然,我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百密一疏,我忘记把闹铃给关上了,是上班的时间到了,我赶紧关闭了闹钟,收起望远镜,紧紧地趴在房顶上。我可以感觉到,无名二朝我趴的房顶方向瞄了一眼。
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慢慢的抬起了一点头,向前方看过去。这时候,无名二已经停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刚才捡起树枝的墙角,又四下看了看,迅速放下了树枝,用脚再用力的踢了踢。
然后,他才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进了院子的门,这会儿他该走回病室了。按照以前我在病房里观察到的,这时候的无名二,肯定是悄悄地溜到自己的病室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自己的床前,掀开被子,钻进被子,他开始他的午睡了,大概还能睡半小时。
我从隔壁的二病区的院墙放着的梯子下来,正好看到朱护士长走进院子,把她吓了一跳,冲着我喊道:“小夏,你没事爬到房顶上去干什么?多危险。”
我对着她神秘地一笑,说道:“护士长,我在看病人的秘密。”
“房顶上能有什么破秘密?”朱护士长看了看房顶,她当然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一直跟着我,走到了他们病房的门口,我知道她是观察我有没有偷他们病房的东西,我估计她下午一定会安排人也爬上房顶去看看,他们房顶上有一些捆好的废旧纸盒子等破烂,别少了。
病房都有自己的创新手段,其中收集废旧报纸和纸壳子是最容易的,收集的多了,就叫来流动的废品收购员,每次都能挣个百十来块的,如果积攒的多了,卖上千把块也是有可能的。
我看到二病区的房顶上有十几捆整整齐齐的报纸和纸壳子,还有几个袋子很可能是哪里捡到的铁家伙,如果被我发现并且安排人偷走了,那就损失太大了。所以朱护士长下午就会赶快给那个经常来的、一只眼睛瞎了的流动废品收购员打电话,叫他过来,免得夜长梦多。
我临出病房前,还假装朝着二病区后门处瞄了一眼,让这个大姐再担忧一下。
回到病区,我快速的走进无名二的房间,看到他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么短的时间就进入梦乡了吗?难道是折腾了一中午,累了吗?
真的不得而知。
我静静地站在他的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无名二。虽然他好像有三十多岁了,可是看着一点都不龌龊,还是蛮清秀的样子,加上长期住院,这些患者一点都没有俗世的烦心之事来打扰他们,所以,显得就特别的年轻,怎么看也就是二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