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好像微微的叹气,只是当时我没有特别注意到。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她的下意识的举动,如果稍作引导她很有可能要说什么的,对!那时我好像也确实感觉到她要说什么,再仔细回想,她当时好像还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后就迅速地把眼光又转向了窗外!
我又认真仔细地把每一个细节回想了一遍,于是就更加确认她当时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或者确切说是在迅速考虑是否应该对我说点儿什么!也许她是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更可能是在想该不该说,或者该不该给我说!
当时是什么又阻挡了她最终没有说的原因呢?
很可能是我们精神病院特有的让外来的人感到了压力的那种氛围,说实话我是有切实的感受的,在精神病院工作时间长了的人没有这种感觉,因为长期的环境影响,已经逐渐淡化或者不经意了。
然而,初次到精神病院的任何人都会有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感觉。
我想起来我们上级主管单位的一个科室主任了,她第一次到我们医院检查工作的时候,她当时非常好奇的想去病房里看看,但是因为她是个女同志,所以就特别的恐惧。我带着她进了病区后,她就始终躲在我的身后,并且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不断地问我:“他们(指病人)会不会突然冲过来打我?”
当时,我好像很自然地说:“不会,不会,别担心,有我在你就很安全了。”
以前也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景,所以我就木然了,不会让我过多的去考虑这些很正常的细节。现在,我为我疏忽了当时的这些细节而遗憾,所以我那时没有采取合适的方式去引导她,可能就这样错过了她想说话的关键时刻。
那么,她究竟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很快就到了周末,医务部打来电话询问探视家属的名单时,我想都没想就让护士长报上了木鱼石,这时我们病区的所有人,包括病人都已经开始叫这个新来的病人这个名字了。我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来的,所以当护士告诉我已经联系了木鱼石的家属,这周末她要来探视的时候,我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这周日正好是我值班,我想再和这个女人接触一下,我想让她讲没有讲给我的事情。
希望这是一次机会。
周日的早晨,在街边的小吃摊上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两个油条,站在路边等班车,脑子里再次整理了一下思路。今天,我要认真的和木鱼石的妻子好好谈一下,为我的治疗做更充分的准备。
很大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我看到班车司机小任在车上正对着我指点,上车后他用一贯的大嗓门对我吼着:“你个木呆的小夏,想啥呢?停在身边的车都看不见!”
我讪讪地笑着说:“任师傅,我在思考国家大事,不能告诉你。”
然后,我走到最后排的座位上坐好,开始闭目养神。班车要开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医院,我还可以补一下昨晚没有睡好的不充足的睡眠。
但是,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睁着眼睛看一下从来都没有看过的班车线路上的风景了。
此时,车还在城市里穿梭,要接其他的职工。一个一个的高楼大厦、低矮平房、四通八达的马路等等,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这个城市还在睡梦中。今天正好是周末,八月的天气清晨就开始热了,忙碌了一周的人们需要这个美好的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大概半小时后,车子开到了郊区,成片的农田从车窗外迅速向后闪去,那是菜地、麦子地,还有玉米、高粱,各种农作物正是到了时节,长势很好。今年又该是一个很好的年成了,农民的脸上肯定笑开了花一样了。
现在的班车开的飞快,看来是应该只有大拐弯桥那里的最后一个班车站了。小任师傅是我们院长挖来的驾驶员,他开车的技术高,在高速上如鱼得水,开的风一样快。
我一直没睡,看着城市的风景和郊外的田野。我稍微看了一下,车里的人都在沉睡中。
果然,在大拐弯桥上班车又停了一站,上来了三四个职工以后,班车下了桥,然后就开上了省内最长的高速公路以后。此后就是一路顺风地向单位疾驰了,有的职工此时已经醒来了,他们打开了一点车窗,让凉风吹了进来。
小任师傅原来是重金属公司开长途大车的司机,技术很过硬。他几乎是与我同时来的医院,不过他是调过来的,他的爱人目前在我们单位做护理员,快生小孩了。小任师傅的脾气不太好,说话嗓门非常大,而且讲话没有分寸,时常让职工对他的说话不适应。但是,他其实是个好心肠的人,也没有什么坏心眼,我和他相处的还是非常好,主要是我性格好,遇事哈哈就可以过去。所以,小任对我也很好。这从刚才他打着喇叭催我上车就可以看出来了,要是其他一些不对卯的职工,他很可能就会装着没有看到开着车就走了,不过这种情况确实发生过,但是很少,小任是个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的家伙,有的时候人家就是得罪了他,也不会让他记恨很久,往往上午才发生的龌龊,到下午他就早忘记了,照样和人家嘻嘻哈哈开玩笑。
这条高速公路是连接首府和最大的边境口岸的一条很重要的省内高速公路,我们单位在郊区,所以市里到我们的这一段就是离开市区的路段了,这也是国道的一部分。这里几乎就是郊区了,两边都是附近农村的农田,几乎都是种的玉米和麦子,因为很空旷的,所以只能种这些不需要多费心的作物。只有远离公路,靠近房屋的地方种了菜,一概是绿油油的看不清什么菜。
后来,在距我们五六公里的“五一农场”建起了一个酒厂,酿酒需要高粱,于是很多农民就开始种植高粱,反正不愁收购。
从过了大拐弯开始,就看到路边大片的农田,眼睛就容易疲劳,这时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够到我们医院了,于是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听到看大门的师傅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到现在我也没记住那个看大门的老大爷叫什么名字,虽然每天路过大门口都能见到那个头发花白的看门人,他六十多岁了,是隔壁单位一个退休后来我们单位发挥余热的老党员,不过工资还是有的,不是纯粹的做贡献。
看门师傅和小任嘻嘻哈哈的调侃时,车门也打开了,大家陆陆续续地下车。我最后走下来,然后递给小任师傅和看门的老大爷每人一支烟,又假装殷勤地给小任师傅点上,在他的骂骂咧咧声中很悠然地走向我们病房。
进了办公室,只穿着一条裤衩就换上了白大褂,这天气实在太热。然后赶紧到总值班室和带班的院领导汇合,他要带着所有值班人员对全院进行总查房。
我刚进总值班室,就看到高个子的院长在里面正喝着茶,才想起来他昨天值班,怪不得他这么早。紧跟着我身后走进来了值班的护士长,然后还有后勤保障的两个人。我们这些人要在院领导的带领下,把全院各个部门都转一遍,尤其是对发现的问题,就要赶紧通知相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