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华搅弄着衣襟,有些发颤的模样,蓝卿若不由心中叹气,“容华是打算让我在此地杵多久?”
“……长姐……沈,沈家主请进。”蓝容华侧了侧身子,面色极为复杂。这些年蓝家与沈家早已水火不容,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心平气和的迎着沈渊进蓝家。
此番蓝容华想求之事,亦是为瑾瑜的身份。一直以来对外皆说这是收养而来,然纸包不住火,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戳穿。近日齐家已在默默关注此事,只待有了证据就会有所行动。
蓝卿若明白她的意思,轻言:“你想让我将这孩子带到淮山去?”
“求长姐救她一命。”她也是毫无办法,若是可能她决计不愿将孩子送到淮山。可是如今长姐已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除了长姐身边她想不到世上还有谁会接这‘烫手的山芋’。当初长姐与孟仲在一起时,她也曾提过此事,打算将瑾瑜送到凤凰岭。可而今面对淮山,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目光根本不敢与沈渊对视,深怕对方会否了她的念头。
蓝卿若凝视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到当年稚嫩的模样,却发现世道苍茫,身上已有了算计。如今的蓝家家主,已不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既知道护不住她,为何当年还要做下这等事?”
“……情之所起,长姐应当比容华清楚。”这些年蓝容华如何不知殷疏狂并非良配,他对自己不过是玩物罢了。她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承担,但不能以蓝家作为代价。“……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眼眶红了起来,朝着蓝卿若恭敬的福了福身,“还望长姐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保她一世平安。”
蓝卿若顿时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低吼道:“你是她的生母,护她乃是你的责任。”死死的捏着椅子的扶手,贝齿轻咬。“就算齐家猜到了又如何?难道修真界都知晓了,就还能围困蓝家,诛灭杀尽不成。你当着三千冥河弱水都是摆设!”
她颤抖的站直了身子,走到蓝容华身边,“说到底你并非没有护她之能,只是在冥河蓝家的名声荣耀之前,便打算让这责任推到旁人身上。你的打算不就是拉拢淮山,成为修真界责难你时的挡箭牌吗?”
“长姐!”蓝容华泪珠落下,眼眸中尽是不赞同的制止她即将说出的冷言冷语。瞧着旁边漠不关心,从进入冥河开始就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沈渊,心头暗生怨气。“难道长姐就不是蓝家之人?蓝家就此衰落对长姐又有何益?!当年这孩子不也是长姐疼爱过的,当年亲口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容华的。如今不过匆匆数年,长姐便抛诸脑后了吗?”
“我说的?”蓝卿若蹙了蹙眉,疑惑的问道。
沈渊的冷眸顿时幽森,盯着蓝容华的模样让整个房子都气息都阴沉了下去。待蓝容华咬紧牙关,吐出一句:“你与孟仲当年在冥河之时——”
蓝卿若尚显迷惘,就听着沈渊凌冽的声音,浑身带着滚滚阴煞,杀气腾腾的暴怒呵斥:“放肆!”
这一声让蓝卿若都禁不住颤抖,更枉论如坐针毡,佯装镇定的蓝容华与房子外偷偷听他们谈话,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的蓝瑾瑜。蓝卿若还来不及反应,担心母亲的瑾瑜便哭闹的从屋外跑进来,死死的抱着蓝容华,小小的眼睛虽满是恐惧,泪珠刷刷的往下掉,仍抬眸注视着沈渊,稚嫩的声音呜咽着,“……你不要凶我娘。”
这模样与当年学不会阵法,怕被责打赖在蓝卿若怀中哭泣的容华一般无二。只见蓝瑾瑜满眼期盼的望着蓝卿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拉着蓝卿若的衣角,不敢用力,甚至浑身僵硬的睫毛轻颤。“姨母~”
蓝卿若见她娇嫩的脸颊上挂起的泪珠,还有眼底的期盼与孺慕,手指不自觉的贴了贴腹部。她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想着这孩子未来的轨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颅。“过些年将她送上昆仑吧~既然蓝家护不住这孩子,不如替她寻个厉害的师父。”
“不妥,昆仑从不收血脉不正的门徒,更何况要寻个厉害的师父。”沈渊清冷开口,直接否了这一可能。“昆仑长老收徒极其严苛,血脉、家族、自身灵根缺一不可。”
实际上昆仑收徒,十分讲究门第血脉,那百年结界打开多数也就走过场,从未有过凡人历练成为长老门徒的,更何况蓝瑾瑜身上的魔族血脉这般严重,就算顺利进入昆仑山也会被血引探出。
纳尼!蓝卿若怔然,她明明记得很清楚,蓝家继承人蓝瑾瑜乃是昆仑山清止长老门下弟子!
“不会吧?”她愣愣的转身望着沈渊。当年她也是凡身历练,从没听过有这规矩啊?“我当初——”
刚开口她就闭上嘴,她之前从未将昆仑收徒看得如此严谨。当初上山的时候基本就没遇上什么难题,很顺当的入了昆仑。而且掌门收徒也不见得严苛到哪里去。昭臻与昭琛两位师兄不也是凡身历练,分别被掌门与戒律长老收为弟子。就连她自己被……她看着沈渊的眼眸瞬间低垂,难道说只有她是特例?
“不如送往蓬莱。”蓬莱有教无类,不会在意血脉种族。
听着沈渊的建议,蓝卿若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未来瑾瑜是如何进的昆仑。但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蓬莱也是个好去处。
“瑾瑜不能去蓬莱!”蓝容华直接开口。
“为什么?”蓝卿若不解。
沈渊冷冷的凝视蓝容华,唇边勾起一抹嘲讽之笑,宛如观赏着一场精彩的粗劣的戏曲,偏生台上的人还自以为高明。
“因为……”蓝容华眼帘低垂,“长姐不是应该知道吗?”
“知道什么?”蓝卿若懵懂的问道:“你将事情说清楚。”
“长姐对当年之事……”好像一无所知似的,这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是沈渊私底下做了什么。
沈渊眸色微闪,伸手握着蓝卿若的手腕,将她的视线移转过来,轻笑解释道:“当初蓬莱有位份弟子对容华表示过爱慕之意,可惜她未曾看得上人家。”
无耻!蓝容华目赤欲裂,抬首盯着这胡说八道之人,当年分明是他无端在冥河弱水彼岸,将蓬莱弟子化为劫灰,怎能反将此事落在蓝家身上。
“那这人呢?”蓝卿若蹙了蹙眉。
“死了。”沈渊一本正经的说道,语境轻柔,好似与此事并无干系。
“哦。”蓝卿若了然的颔首,若是如此倒是难办了?若蓬莱掌门也是个护短的,瑾瑜去了也不见得能够顺遂。“那夫君为何又让瑾瑜去蓬莱呢?”
沈渊伸手勾了勾她的发丝,指背滑过脸颊。她当修真界每一人都像他们一般不成,定是忘了在修真界而言,情爱都是放在最底端的,在利益荣耀面前都不值一提。“若是需要,我打声招呼也不是难事。”
“瑾瑜不去蓬莱。”见蓝卿若转眸望着自己,蓝容华眼圈微红,却十分坚决。
沈渊嗤笑一声,冷冷的睨视着,“你有选择的权利,本座也没有帮你的义务。”
“我求的是我长姐,而不是沈家主!”蓝容华仰着头,一副不肯服输的模样。“沈家主若想走,不送。”
“容华,住口!”蓝卿若一拍桌子,厉声道。“这便是冥河的待客之道?谁教你的!”
卧槽,不知不觉之间这两人就杠上了,就沈渊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而言,容华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在沈渊身上气息越来越阴沉的情况下,蓝卿若难免有些紧张的,虽说是容华不讲道理在先但蓝家好歹是她的亲族,闹僵了与她而言也是左右为难。平息着气息,转身对着沈渊,福身说道:“夫君,让我与她单独谈谈。”
沈渊神色森寒得可怕,今日若不是卿若在旁,他焉会有如此好的脾气。
见他并未拒绝,蓝卿若心中难免喟叹,拢了拢衣襟朝着门外走去,冷冷的朝着蓝容华说道:“跟我来。”
蓝容华不满的瞪着沈渊,有些犟脾气。但长姐的话她又不好不听,况且她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清楚,也就冷哼一声转身跟着蓝卿若的脚步,却没想到蓝卿若的目的地竟然是蓝家的祠堂。
“跪下!”蓝卿若站在祠堂中央,转身怒声。
蓝容华暗自咬了咬唇,望了望蓝卿若又凝视着蓝家历代祖先的牌位,膝盖一弯缓缓跪下去。
“这么多年是长姐忽略了你。”蓝卿若扬首看了看陌生的牌位,若非看在当年奶奶的救命之恩,血脉骨血之情,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些破烂事。可若是看着她继续荒诞下去,冥河蓝家迟早会成为修真界的历史,届时弱水泛滥谁人能制。更何况她还背负着蓝家大小姐的名声。缓缓俯视着她,嗓音蹦得紧紧的。“才令你变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模样。”
“恕容华不明,如何无法无天了?”蓝容华盯着蓝卿若,眼圈泛红却不肯承认自己是错的。“长姐从前分明说过,我蓝家身为修真界世家,本就不该对淮山卑躬屈膝。长姐也说过,从此与沈渊一刀两断,恩情两绝!此处容华倒想问问长姐,怎会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