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这些年……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蓝卿若交握的手指紧了紧。
“旁人怕淮山,我不怕。”蓝容华跪在地上,扬首凝视着蓝卿若硬气的说着,但眼角一滴泪仍旧悄悄滑落,“我虽不知道沈渊用了何种卑劣的手段,才让长姐不计前嫌回到他身边。但是,长姐你醒醒吧!容华不想你将来后悔。你这样,将孟二哥置于何地,将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山盟海誓又置于何地?!”
蓝卿若心里忽的揪疼,她一直在淮山避而不听,对这些年所有的一切装作从未发生过,以为这就能掩耳盗铃。但当容华的话冲口而出,她仍是宛如锥刺。
自己这些年,当真是荒唐到了极致。
“曾经一切皆不必再提,奶奶当年让冥河与淮山联姻,为的便是借助淮山之力让冥河更加稳固。”这也是蓝太夫人临终之前对她唯一的要求,是以她无法将蓝家摒弃在心门之外。可这世间最伤人心的往往都是至亲之人,不在意的人则永远止于旁观。“你如今的行径可曾对得起冥河家主之名?你可知若蓝家当真惹恼了沈家,当会承担什么样的下场?”
“……”蓝卿若说的话,容华自然是明白的,但她对着沈渊就是不肯服输。“沈家与蓝家已是水火不容,就算容华不计较这些年发生之事,那沈渊就将一切忘得干净吗?这些年沈渊以杀止杀的行事,以眼还眼的作为,蓝家曾经对他的折辱,他会咽得下这口气?”
蓝容华眼眶发红的舐了舐唇角,嗓音哽咽着。“长姐定是认为,容华仅仅把控不住情爱才有了瑾瑜。是不是?”
蓝卿若心里难受,双眸却直直的盯着她,并未出声。
“当年长姐与沈渊一场情劫,长姐伤心欲绝之下与淮山恩断义绝,与孟二哥逍遥而去。”蓝容华冷笑道:“那时候,蓝家与沈家就再也没有缓和的可能了。”
若是可以,她作为冥河之主,怎可能轻易得罪旁的世家大族,给自己竖下大敌。蓝容华继续说道:“沈渊当年为了淮山,狠心将长姐独自一人丢在那虎狼之地,险些丧命……之后又明着暗着打压冥河蓝家,让蓝家举步维艰,除却凤凰岭之外所有修真门派、世族大家皆冷眼旁观,就打算着如何从冥河得到更多的修士、法器,宛如一群蝗虫。”
她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时候殷疏狂出现在我身边,我、我没有办法,只想死死的抓住他,那时候我以为他是真的对我有情。我……”
蓝容华说到最后,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到底也是她自己蠢。
而蓝卿若扬首,看着她这副模样难免有些心疼,“沈家打压?”
“长姐莫非不记得了?当年沈渊将长姐囚于淮山密室,容华同孟二哥——”她眼眸深深的盯着蓝卿若,打算将当年发生之事重复一遍。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蓝卿若浑身颤抖的往后蹒跚了一步,捂着疼痛欲裂的头颅,声带慌张说道:“我不想再听下去。”
此刻她就感觉体内两道魂识在撕扯,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撕成两半。紧接着,腹部隐隐作痛,让她根本站不住,双腿一软朝着地上倒去,只听见容华慌张呼唤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蓝卿若脸色苍白地倚靠在床榻上,凭着大夫替她把脉。
“如何?”沈渊神经蹦得紧紧的,就算他用混元之力缓和卿若奔腾膨胀的气息,心底终究是担心的。
大夫仔细把脉之后,站起身朝着沈渊恭敬鞠躬,道:“夫人无事,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动了胎气罢了。索性沈家主已为夫人调理过气息,只要好生歇息便会无碍。”
沈渊顿时松了口气,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大夫。”
“不敢。”大夫的身子绷得直直的,不敢有丝毫懈怠。“此番无事,老朽就告辞了。”
待大夫离开,沈渊走到床沿,蹙眉俯视着她苍白的脸色,紧张却轻声问道:“感觉如何?”
方才见到她痛楚地跌坐在蓝家祠堂之时,他当真吓得魂魄都快散了。手指在床边悄悄握成拳,他没想到就连北斗镜轮都镇不住她体内涌出的阵阵魔气,当真是低估了魔种的能耐。
蓝卿若虽感觉到身子很虚,却也并未感觉到方才经脉中撕扯之感,当即浅浅笑着,“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或许是因为怀着身子,有些疲累。”
“那今后多休息,无事莫要想着到底走了。”经此一事,他也不敢再离开她身边,他再也经不起失去她。
虽说禁锢她的自由,觉得很憋屈,但蓝卿若仍是乖乖的点头,气息微弱的说道:“夫君,能不能和莫掌门说说,让瑾瑜去昆仑。”
“好。”沈渊颔首。
见他应得没有半分犹豫,蓝卿若心底涌出一阵感动,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对不起夫君,让你为难了。”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沈渊执起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贴着,宠溺却深邃的说道。
蓝卿若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瘪了瘪,最终仍没能止住眼角滑落的泪水。“你这样没有原则,迟早我会成为旁人口中,霍乱淮山的妖女。”
沈渊将她泪水拭干,逗弄的轻笑道:“妖女哪有你这般的本事。”
蓝卿若破涕而笑,与沈渊双目相对,手腕一转搂着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就见他顺着她忽略不计的力气低首,一副被她掌控着的模样。蓝卿若唇角翘起,眼眸像是藏着迷烟,迷晕了别人也醉了自己。她在沈渊耳畔柔声道:“夫君,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她声音里透着深情和满足,让沈渊心扉揉成一团,仿佛生命中最软做薄弱的地方被放置了一个暖炉,让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他双唇颤抖的贴在对方的脸颊上、耳垂边。以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伏在她的耳畔,低微更似叹息的阖眼回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爱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才能让她永远都恋慕着他。
蓝卿若知道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可从未想到这问题会有多严重。直到数月后她开始慢慢出现幻觉,两道完全不一样的影像出现在她眼前,开始逐渐掏空她的意识。
‘沈渊,我承认当初嫁给你时,是真心喜欢过你。可是在你心中,我永远比不上淮山的荣耀,比不上修真界的平安。我只是一个简单普通的女人,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一个人。’
……这是她的声音,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父亲,卿若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可好?’
……这是不知名的女声,让她觉得熟悉又亲切。就想母亲的怀抱,暖暖的让人舍不得离开。
“你就算囚着我,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心已经走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驱壳而已。”黑漆漆的石屋内,她看见自己宛如痴呆的坐在石床上,全身都被锁链牢牢的锁着。而沈渊就坐在他前方不远的椅子上,冰冷且狰狞的看着她说道:“就算是躯体,本座也不在乎。”
转眼间……
一个姿容出众,超凡出尘的女子紧紧地抱着她,泣不成声,“卿若,我可怜的女儿。”
“娘亲。”蓝卿若看着自己抱着这个女人,呼唤着、哭泣着。心里全是害怕,全是歉意。“娘亲,对不起……娘亲对不起。”
……
“卿若,怎么了?”沈渊拿着新奇的玩意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哭泣的声音,慌忙的走进来将迷茫失措的她唤醒。
蓝卿若倏然回神,转身凝视着他,诧异的发现自己已经泪眼满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感觉不止是她的灵魂,就连她的脑子里都有两道不同的回忆在搅乱她的思绪,最终将自己蚕食得一点不剩,这两个画面好似都是自己,又好似不太对劲。不想让夫君担心,只见她摆首,佯装无事的样子。“没事,或许孕妇的情绪大些,莫名其妙的就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身上的痛楚已经消失,就是偶尔会出现些幻觉。她曾经失去的数十年记忆,也许会在有一日全部回到她的脑海中,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连她自己都猜测不到。脑海中的女人哀莫大于心死,那般撕心裂肺的模样。脑海中的夫君,那么清冷孤绝六情不认的模样。还有那个让自己倍感亲切,却根本不认得的女子。
“知道你在淮山难免烦闷,瞧着。”沈渊手中拿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拨浪鼓,手腕微动摆动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拨浪鼓面身开始出现淡淡的金色光晕,宛如丝线一般蔓延开来,接着穿着远山瀑布的声音、市井嘈杂的声音、隐隐的甚至还能听见有人为了灵石之时争吵不休。心中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用荧光珠涂得鼓面,里面镶嵌着留音石,可以随你心意出发任何你想听的声音。”沈渊将拨浪鼓放在她手上,谁知刚到她手里,拨浪鼓就发出一个熟悉温柔的女声,“卿若……卿若……”
蓝卿若脸颊的笑意顿时僵住,手指微颤。“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