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心中难免忧虑:“可若是都不去,又有谁会去?”
如今党派之争如此激烈,珧琢,时御,时轩羽,又或是其他亲王,都盯紧了对方。
此时离京,完全就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而自己落于弱势。
所以,又有谁会在意临淮水患?
苏杳着实是不忍那些无辜百姓如此死去,轻扯了两下珧琢的宽裾,嘴角含笑,眼带祈求,狐媚又娴雅。
“你有法子医治好那些身染瘟疫的人吗?”
“这有何难的?”男子几乎是不假思索,信誓旦旦应下。
但凡与医术有关,他向来稳操胜券。
娴音疾步而来,步伐凌乱无序,可见促狭情急。
未见其人,倒是先听见她那悠然悦耳之声,娓娓动听:“主意虽好,但你不妨再想一个,这个已经落空,叫别人捷足先登了。”
珧琢还未来得及惋惜惆怅,娴音又忙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苏杳同珧琢对视一眼,珧琢再无闲心下棋:“先说那个捷足先登的吧。”
娴音眼睑轻挑,顺势坐下:“还能有谁,时御和时轩羽都发了热,上吐下泻的,说是染了瘟疫,这会儿正在自个儿府邸中画地为牢呢。”
“想来是昨夜泡了一整晚的冷浴,这才染了寒症发热。”
“无耻!”珧琢气愤得鼻孔险些儿都喷气儿了:“早知如此,我也该在前两日就躺着装死!”
苏杳安抚神色恹恹的男子,珧琢看起来极其不情愿:“你不想去吗?”
既是枕边人,苏杳每一次眼神,珧琢又怎会不明其意。
这天下,皇帝和皇子,乃至亲王都只担心那皇位,到头来,真正不争权夺势的,少之又少。
珧琢努努嘴,少年稚拙心性尽显:“去便去呗。”
能驱使他的,从来不是权势与富贵,而是苏杳。
苏杳又用手蹭了蹭珧琢的指腹,笑得婉婉雍容:“总归是得你去的,他们都不及你厉害。”
闻言,男子脸上肉眼可见的沾沾自喜,更是骄傲自负。
侧目又同情绪苦闷的娴音道:“另外两个呢?”
娴音看着苏杳,几番欲言又止,才喏唇:“两件事皆与你有关,我先说情急的吧。”
“苏公子今日在校场操练比试时,从马上摔落断了腿,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大夫说……这辈子都可能跛脚了。”
苏杳猛地起身,难以镇定,双目惊颤又急躁。
珧琢也急了,惊喝道:“为何不早说?”
娴音无奈:“你打了岔,我就只能先说那二人染了瘟疫一事了,而且皇帝的圣旨已经到昭王府了,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一直在催促——”
声色倏尔而止,同眉目森寒阴冷的男子对视一眼,娴音就知珧琢此刻全然不在意圣旨一事。
“我查了,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珧琢也暂时无意先去追究其中经过,怜惜的将苏杳拢了拢:“别急,走吧,陪你回去。”
娴音也追随于二人身后,说出未说完的另一件事。
“还有一事,柳春俞没死,出现在了京城内,大肆宣扬你二人当初在仙乐族那些事儿,说得很是不堪入目,难以启齿。”
“这会儿,只怕是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你当初……强迫人的事儿了。”
苏杳与珧琢皆是步伐一顿,脚下千斤沉重得步履维艰。
娴音虽知这话不中听,但总归是要同苏杳二人说的:“京城内的人知你那些行径后,对你怨念极深,恨不得争相讨伐。”
当初一事,本就是珧琢对不住苏杳,珧琢背上骂名,也是理所应当。
本牵连珧琢一人便足以,可柳春俞此时出现,摆明是要将苏杳和珧琢都拖下水。
苏杳亦是哭笑不得,而后连连嗟叹:“想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也是,时不我待,稍有迟缓,满门抄斩的就是聂家,太子也难免被牵连。
聂家被逼到绝境,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珧琢搀着人笨重的身子往庭院外走,侍奉得小心谨慎:“先不说这些,回苏家看看苏霍吧。”
苏杳最在意的便是家人,苏霍虽同苏杳没什么血缘,但多年来的兄妹情谊,也是做不了假的。
苏杳同珧琢回苏府时,苏父苏母正从苏霍的院子里出来,相顾无言后皆是愁容满面,哀叹不止。
苏母见着苏杳,唯有一句:“回来了?”
倒是没用珧琢甩脸色不待见。
珧琢将苏杳的手托付到苏母手上,交付了一声:“我先进去看看。”
“去吧。”
对珧琢,苏杳是放心的,只盼他真有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医术,让苏霍的断腿完好如初。
不多时,珧琢便从里头出来了,面色如常。
苏母心急如焚:“怎么样?能长好吗?”
珧琢拿捏得并不太稳妥,只道:“骨头断了,但筋还没损伤得太过严重,姑且试试。”
“我哥怎么说?”
珧琢见苏杳情绪起伏如此剧烈,又用手掌顺了顺苏杳的后背:“他说但凭我做主。”
半晌,浓眉尽显威慑与愁苦的苏癸开口:“既如此,你且全力去吧。”
半个时辰,苏杳极尽煎熬,只有在珧琢身旁,她才能有几分安心。
苏癸摩挲着指腹,苍老的面容上尽是肃穆,早年间挣扎沙场的杀伐之气并未随着年龄消弭,而是敛下。
如今,却尽数倾泻而出,浑浊黑眸中带着嗜血的暴虐。
“终究是对我们家出手了。”
苏杳早已知是自己偏要跟珧琢牵扯不清,这才使得宋家牵连其中,遭此无妄之灾。
整个人周身也萦绕着沉郁的闷气,挥散不去心口的自怨自责。
苏母倒是有所察觉,也不再是以往温婉慈爱神色:“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逃不掉的。”
“咱们苏家,虽多年来不涉党派之争,但也绝非是怕了这夺嫡争储一事。”
“我和你爹,不过是想要你和庭知安稳度日,现如今人都欺负到你们身上来了,再坐视不理,只怕人人都以为我们国公府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