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轮回转世了,有了新的人生,新的至亲至爱,从此,那滔天的血海深仇,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
沈清姿以为出现幻听,怔忪一瞬,蓦然回首。
只见大殿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
那青年,锦冠华袍,皎若玉树临风,色如春晓之花,一双星眸,似含秋霜冬雪,一对剑眉,斜飞入鬓,掩尽风流。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颜色的儿郎,心里赞了一声,看了看他身后依旧紧闭的殿门,语重心长劝他道:“你是哪家的公子?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不知你怎么进来的,我劝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莫要叫人发现。”
劝了几句,沈清姿自认尽到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责任,便又踮着脚,要将脖子挂上白绫。
“慢着!”青年又道了一声。
沈清姿生无可恋,一心要做厉鬼,也不管这青年阻止她做什么,总归他来这别宫相当于是来找死的。
总不会是闻霆专门派来监督她自尽的吧?
她讥诮勾唇,岂料,下巴才穿过白绫,那白绫竟莫名松弛,朝下降了一降。
沈清姿愣了愣,放下脚后跟,下巴再次穿过白绫,那白绫竟然又朝下降。
这一回,沈清姿亲眼目睹了白绫打成的结下降,她彻底怔住了。
她回眸,那青年已不在大殿门口。
她以为他已走了,脚背却被什么东西敲了敲。
她低头,吓一跳,青年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脚边,手中持了一把折扇,他正是用那把折扇敲她的脚背。
青年颇为无奈地道:“脚。”
不知为何,沈清姿莫名紧张,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为了何事?为何阻止我投缳自尽?”
青年叹气,似不耐烦,一挥折扇,沈清姿宛如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她从圆凳上摔下去,跌在地上,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她呆呆地趴在地上,紧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状若石雕。
青年打开了折扇,朝圆凳一扫,圆凳上的那本经书亮了一亮,浮尘被扫得一干二净。
青年这才拿起经书,笑了一笑:“最后一本。好了,书本座取走了,你继续上吊吧。”
原来他不是阻止她上吊,而是来取那本经书。
沈清姿恍然,她踩着那经书上吊,确实冒犯了,见青年要离开,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头期盼地问:“仙人?你是仙人吗?”
青年险些踉跄跌倒,倒不是沈清姿的力气大,而是为她这冒犯的行为。
也就是他下凡取经书,怕伤了凡界天道,才敛去了修为,却不想叫这凡人女子给抱住了。
偏偏抱住他的凡人女子,是他在轮回使的命册上看到的那一位。
这女子命运不凡,实不该与他纠缠。
他并不想渡什么劫数,更不想尝试什么摧心肝的情爱。
偏偏她抱住他了。
青年深感晦气,还有种宿命感,他用折扇揉了揉太阳穴,认命般低头,与女子渴盼热烈的目光对视上。
他又叹息一声,身形闪烁,已在两步开外,如实道:“本座是仙,但不是人。你可称呼本座折光神君——慢着!不准在凡间如此称呼本座,你毫无修为,你在凡间唤我的名字,会给闻霆听到。”
沈清姿眼中泪光闪烁着激动:“神君知道闻霆?”
“自然知道他,闻霆是天庭太子,他的名字,六界之内的仙魔,谁不知晓?”折光神君深深看她一眼,这一望,这女子竟再次触发他的破妄之眼。
星眸之中流光闪过。
他挑了挑眉,讶然道:“你竟修成了琉璃慧心?可惜呀,你的心裂成了八十一瓣,再裂一裂,裂成碎渣,大约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了。你,怕是扛不住下一世,倒也不用急着去投胎。”
沈清姿扶着方才准备上吊的圆凳爬起来,脸色苍白,身姿纤纤,摇摇欲坠,她问道:“琉璃慧心,是因我常读神君手中那本《慧心经》的缘故吗?我素有心疾,唯有读一读经书,方可心绪平静,缓解一二。”
她垂下眸子,心里想的却是,她从知道世上有妖,有仙,有冥族,便也想修仙,找到克制闻霆的法子。
遗憾的是,她读遍三万卷各类经书,并未找到修仙的门道。
折光神君微微笑道:“你很聪明,难怪修成琉璃慧心。这本《慧心经》是忘情谷主所作,虽是他所作,但他自己也未能修成琉璃慧心,他便广撒网,命门下弟子将《慧心经》抄录一千本,随机投放到六界之中,有缘者得之,有大机缘者方可修成。六界之内,众多神仙妖魔,争相读之,无有修成者,竟叫你一介凡人给修成了。”
沈清姿眼眶发热,急忙问道:“那我可否修仙?”
“可。”
“那神君可愿收我为徒?”
“不可。”
沈清姿失落,她要杀闻霆,这位神仙怕是看出什么,不愿招惹天庭太子。
她又走向圆凳,还是继续上吊吧。
要么化作厉鬼,要么与父母至亲奈何桥上见一面。
折光神君无奈开口:“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