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喆大婚之夜,垂拱殿灯火通明。
梁帝难得一脸喜色,嘉贵妃更是明艳照人。
朝臣之中以左相为首的贵妃党自然是喜上眉梢。
这一场婚宴之后,齐元喆的储君之位愈加清晰,只差一道旨意罢了。
经历户部、工部这一轮朝局地震后,受邀来参加婚宴的朝臣也低调了不少。
吏部尚书晏几道及御史台几位老大人,神情默然,并没有几分喜悦。
朝中出了如此大变故,忠臣被屠,国库银两亏空,如今四皇子婚宴还如此奢靡隆重,又将所剩无几的国库掏空殆尽。梁帝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而始作俑者齐元时仅仅是圈禁,实在是让这些老臣寒了心。
齐元昊和杜若二人今日亦是盛装出席婚宴,安静在堂下就座。
毕竟是未来储君的婚宴,所用所食皆是最上等之物,奢华无比。
齐元昊不露声色地捏了捏杜若发凉的小手,生怕她太过紧张。
珍馐美味伴着管弦丝乐,如流水一般地端了上来。
梁帝今日兴致颇高,与朝臣痛饮了数杯。婚宴渐入佳境,气氛变得浓烈而缓和。
齐元昊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时候到了!
只见侍从们从后殿端出了一碗醒酒汤,递给了年寿公公。
熟悉梁帝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习惯,每每宴会酒过半酣,他会要一小碗醒酒汤饮用,以免自己醉酒。
齐元时若是要下毒,便是在这一盏醒酒汤之中。
杜若垂眸望着自己的几案,无人瞧见她眼神中的跃动。
她的心,怦怦直跳。
一直盯着襄王府的天暮早已传来消息,刚入夜齐元时便已被人偷偷带出府。
他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梁帝笑呵呵地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杜若和齐元昊的手握在了一起。
齐元昊神情冷然,身体保持着十足的警惕。
他的周身血液凝固,时刻准备将杜若护在身后。
王茀望着梁帝,唇角已然弯起。
梁帝的笑容,滞在脸上。
他瞳孔瞪得极大,手压在心口,颓然倒下。
“陛下……陛下!!!”
大殿之内,瞬间乱成一团。
年寿等人围在陛下身旁,太医急促地从殿外一路小跑,朝臣皆惊慌失措。
“都不许动!!”王茀俯视大殿,冷冷地一声犹如惊雷。
大殿之外,立刻被一队御林军团团围住。
齐元昊将杜若立刻拉到自己的身后,冷冷注视面前的一切。
嘉贵妃尖叫:“王茀,你想要做什么!”
王茀蔑视地看着她一眼,心中痛骂一声:贱人。
她痛心疾首地大喊一声:“陛下,驭龙宾天!!”
群臣哗然!陛下怎么会死了呢?!
陛下躺着一动不动,年寿等人和太医都傻眼了。
嘉贵妃匍匐在圣上身上,惊恐地推动圣上的身体:“陛下,您醒醒啊!”
王茀翘起嘴角:“圣上顽疾发作,驭龙宾天。他生前曾立下密旨,将皇位传与……五皇子元瑱。”
“王茀,你胡说!圣上何曾立下什么密旨?!”嘉贵妃指着王茀大叫:“是你!我知道了!是你谋害圣上!”
王茀示意御林军上前控制住嘉贵妃和齐元喆等贵妃党:
“放肆!我乃中宫皇后,休得胡言!”
王茀啪啪击了几下掌:“元时,将密旨请出来!”
齐元时?!
四座皆惊,齐元时不是已经被废为庶人,圈禁在府内终身不得外出吗?
齐元时一脸得意地从殿后走了出来,手持明黄圣旨,对着王茀躬身垂首。
“母后,圣旨到。”
“宣。”
齐元时如小人得志,轻咳了两声后,摊开圣旨大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
齐元喆一把撞了上去,将齐元时撞翻在地上:“放你的屁!这圣旨是假的!”
齐元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对着王茀喊道:“母后,他抗旨!将他拿下!”
兵部尚书王昀带头冲向前,给了齐元喆一个大耳瓜子,命人将其捆绑起来。
齐元喆大喊:“二哥,你就看着他们谋反吗?!”
王茀眉头跳动:“二郎,这不关你的事。”
齐元昊斜起嘴角,双手一摊,颇有些混不吝的模样:
“朝中大臣皆在此处,是真是假自当由诸位臣公来论断,是不是?”
大臣们醍醐灌顶,拼命点头。
礼部的几位官员已经冲到前头,拿起地上的圣旨一辨真伪。
王茀扫视了堂下,礼部侍郎颜屹安竟然不在现场?!
这关键时刻,他怎么溜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又沉了几分。
礼部的一位员外郎仔仔细细核对了笔迹和玉玺,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大叫:
“假的!这个圣旨是假的!圣上写页字,向来喜欢竖钩,这里,没有勾!!”
王茀恼羞成怒:“放肆!”
兵部尚书王昀大怒,抽出侍卫的刀,一刀捅向这个倒霉的员外郎!
员外郎惊呼,众人皆掩目不忍直视。
只听得“哐”地一声,王昀手中的刀竟被一个茶盏撞飞了出去。
是齐元昊。
员外郎战战兢兢地拿着假圣旨立刻躲到齐元昊身后:“假的就是假的!”
齐元昊大笑:“说得好!”
王昀向殿外大喊:“来人!快把他们拿下!!”
他焦急地向外张望,万分不安。
奇怪,御林军禁卫营副统领颜又铭哪里去了?
他的人怎么没有及时赶到?!
王茀心下一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无论圣旨是真是假,如今圣上已经驭龙宾天了!你们识相的,就跪下来迎接新帝!不识相的,统统给本宫格杀勿论!!”
兵部尚书王昀带着一众皇后党人立刻跪地:“吾等愿奉圣旨迎新帝继位!”
而嘉贵妃党等人皆被御林军控制,以晏几道、齐元昊等人为首的余下的朝臣,皆昂然站立在大殿,冷冷地望着这一切。
“你们……你们想反不成?!都给我跪下!”王昀特意避开齐元昊,朝着几个老臣怒斥道。
齐元昊抿唇暗笑:“王大人,柿子专挑软的捏啊。”
“你……你你……”
宴几道拂须大笑:“王爷,如此小人,哪配得上您同他浪费唇舌。”
“宴几道,你个老不死的!今天便拿你开刀!”
“朕还没死,这朝堂何时改姓王了?”
圣上低沉的声音,从龙椅处传了过来。
年寿和太医慢慢地将他搀扶了起来,他的玉冠有些许歪斜,鬓发斑白。
王茀如看到了鬼一般:“你你你……你没死……”
她将目光挪向了大殿角落里的杜若。“你竟然骗我!!”
杜若向她浅浅一笑,眼神清亮,人畜无害。
王茀心狠手辣,向来视人命为草芥,今夜整个御膳房都被她派人给毒翻了。
幸好,杜若早有准备。
她偷偷让苏沐白将那些毒药换成了蒙汗药,还暗中让天暮将齐元时身上的荼蘼也调了包。
她便是要让王茀担了这弑君之名,却办不成事。
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