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外立刻被殿前司指挥使兼禁卫军统领胡骁耆带队团团围住,那些与王茀谋反的御林军一个个被卸甲,统统拿下。
刚刚还跪在地上迎接新帝继位的皇后党诸人,一下子都傻眼了。
齐元时双腿颤抖。
圣上的话,每个字都像利箭穿透他的后背,让他脊背发凉。
完了!
一切全完了!!!
他的眼眶充血,突然看到站在角落里落单的杜若。
还未等齐元昊反应过来,齐元时已经拿着一把刀悬在杜若的脖颈,挟持了她。
齐元昊大怒:“齐元时,你找死!!”
齐元时疯了一般大笑:“二哥,我是要死的,但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殿前司弓箭手立刻排成排,拉满弓就位。
齐元昊的脸,煞黑如死神:“放开她!”
齐元时撕下往日虚伪的面具:“老二,你不该回来!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父皇抛弃?!”
圣上咳嗽了两声:“逆子!你胡说什么!”
“父皇,难道不是吗?!当初你把老二逼到西北,便扶我上来。如今老二回来了,你就看不上我了!你就抛弃了儿臣!这么多年,儿臣是对你最忠心的儿子,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放肆!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哪一件事不是你自己亲手做下的!朕哪有一点冤枉了你?”
“父皇,这大梁的江山,都是我们齐家的!我也是齐家的儿子,拿国库一点钱花花又能怎样?!总比江山被野种做了好吧?!”
“咳咳咳……逆子,你在说什么!”梁帝气得咳疾发作。
齐元时看着梁帝,突然露出莫名的怜悯:“我真是可怜你啊!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齐元时环顾四下,对着齐元昊大叫:“老二,当初杀你媳妇,你以为是我吗!你知道是谁的意思了吧!”
梁帝恼羞成怒:“给我拿下他!”
齐元时轻蔑地转头看向梁帝:“父皇,敢做不敢认,又岂是君子所为。”
他凑在杜若的耳边嬉笑:“二嫂,你恨错人了。你看看他,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杜若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齐元时轻哼,突然凑在她耳旁说道:“你以为你换了个身份,他会放过你?”
他充血的眼眶望着衰老的梁帝,神情复杂:
“这么多年,您从未认真看一眼我这个儿子!父皇!我是您的亲儿子啊!从小我就当您是天神一般,将您高高地放在我的心上。可您呢?您呢!”
“从前是老大,后面是老四!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他突然转头,冲着齐元昊同情地笑道:“对,也没有你,老二!”
齐元时望向殿内的大臣们,目光轻蔑:
“你们不是大梁的肱骨之臣吗?哈哈哈!那你们可曾问一问龙椅上的这位!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齐元时疯狂大笑,竟笑得前仆后仰,不能自已。
齐元昊趁着这个时机,一把冲过去,将杜若从齐元时地身旁撞了出去。
他搂住杜若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掩护着她躲入黑甲卫身后。
“没事吧!”他的脸色煞白,上上下下地打量杜若。
杜若发丝微乱,脖颈有一丝血痕:
“我没事,皮外伤罢了。”
齐元时被这一撞惊得跌落在地,他不甘心地看着这两人:“齐元昊!你会后悔的!”
他转头向着梁帝,笑得凄惨而绝望:“父皇,儿臣还有个小秘密!哈哈哈哈哈!”
“儿臣是残疾,可儿臣好歹是你的种……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捶足顿胸,仿佛要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杀错人了!哈哈哈,大哥……哈哈哈哈,大哥是你的亲儿子!”
“你日日夜夜疼在心里,捧在手里的老……”
“嗖”地一声,一支飞箭从殿外直直向齐元时地胸口袭来,穿透齐元时的左胸。
鲜血四溅。
齐元时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心口,嘴角开始渗出血迹。
他想再说些什么,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临死之前,他的眼神望向齐元昊。
有不甘、愤恨、哀伤……
齐元昊将手挡在杜若的眼睛前,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射出这一箭的,是禁卫军统领胡骁耆。
“陛下,臣救驾来迟,竟让此等庶人污了您和满朝众臣的耳朵!”
梁帝在这一瞬间,竟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斑白的发丝凌落,望着齐元时鲜血淋漓的尸体,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之感。
“元时……”
此刻,殿上的王茀,竟突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都死了!你的儿子,一个一个都死了!”
“齐凌渊,你不配做父亲!”
齐凌渊,梁帝的名讳。
这么多年,无人敢直呼其名。
“你还有你!”王茀指着齐元喆和齐元昊:“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他是禽兽!”
“是你杀了元启!!哈哈哈哈,大梁……大梁要亡了!”
王茀笑岔了气:“父弑子!子弑父!哈哈哈哈哈哈!!!”
梁帝气血上涌:“给我……给我……”
一句话未能说完,梁帝便晕了过去。
……
长长的御路,盏盏的孤灯。
齐元昊牵着杜若的手,一步一步走出这阴暗的深宫。
圣上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垂拱殿自有大臣和宫中太医在。
而他,此刻只想与杜若回家。
这恢弘的宫殿,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巨兽,吞噬着皇城内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变得狰狞,恐怖,如暗夜的修罗,撕扯、攀咬,无休无止。
而这宫城,便是那无间地狱。
白日繁华喧嚣,夜晚荒芜哀嚎,日日夜夜,轮回不休。
这条青石板的路,是如此漫长。
每一步,都让他无比厌恶。
“若儿,对不起。”
齐元昊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愧疚。
那软糯的小手轻抚他掌心的每一个手茧,温柔地回应着他:“傻瓜,你又救了我。”
她望着齐元昊,星眸璀璨,人间烟火尽落眼底。
她便是深海的浮木,又一次将他的灵魂从地狱拉回人间。
“不,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