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横榻上,雪缎织锦裙摆横铺在上面,秀丽瀑布般的长发直垂腰间,浑身散发着魅惑傲然的气息,似睡非睡,眸眼静静地阖着,陆泊风站在榻前,不想上前叨扰她。
半晌,女人琥珀般的眸子睁开,淡淡地掠了一眼陆泊风,没多言语转向窗台,眉眼间拢起云雾般忧愁,陆泊风的目光滑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唇如海棠般红润,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上。
陆泊风呼吸一紧,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微微凌乱的衣衫,即使枕边放着纯白的首饰都抵不过肤色的熠熠。
她声音散漫,淡淡开口:“今日雨下的绵绵如丝,倒是让我升起了几分愁绪,若是没事,你可否愿意坐下陪我一会儿?”
陆泊风的目光瞥向一边,看着窗外说:“看小姐身份不凡,想来是世家大族的身份,怎会有心事和愁思,您是拿我说笑了。”
她拿起酒杯独自倒上饮下,然后起身,瞅了几眼陆泊风的脸,笑起来:“你的脸,倒是生的几分俊俏,你是客栈的伙计吗?若是伙计的话,看着倒是屈才了,不如跟着我,做我家的侍卫如何?”
“您喝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陆泊风矜贵而自持地退了一步,女人站起身,葱玉的指尖捏起他的下巴。“陪我喝酒,若是你再拒绝,我就喊来你们掌柜的,就说我轻薄了你,让他把你卖给我。”
她皎洁的眸子半阖着,明明姿态傲然,眼里却流露着难掩的悲伤,微凉的,不知是清风还是她的指尖拂过脸庞,陆泊风静静地应了声:“好。”
一曲落幕,堂客们都忍不住泪沾湿了衣襟,掌声雷动,陆泊风却不甚在意,挥袍离开。
诏令发出后,云青竹不安地在宫殿徘徊,起起坐坐,半会儿都没停下过。
那个面具男到底是什么人,万一看到了那诏令起了歹心对她痛下杀手,那她的小命岂不马上就没?
云青竹从殿内走到殿外,喃喃自语:“云朝的贺霖将军在军营不在宫内,万一那人武功高强,真的进了宫里,就凭这几个侍卫和宫女,哪里拦得住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连人叫她,她都听不到,绿湖扯着嗓子跟在她身后喊,云青竹都没反应。
“皇上?!皇上?!您在说什么啊?”
云青竹从殿内又走到花园,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那个面具男看着也不是坏人的样子,若是许辰溪醒来了,我还把救了人的英雄给杀了,那不是给百姓坐实了昏庸无能这个名号吗?!”
但皇帝之令既出就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全云城皆知此事,她要是想要撤回都已经超过了两分钟,是撤也撤不回了…
云青竹不自觉踢着石头,抬起头,竟是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走到了莲花园,还到了莲花池的旁边,望着平静毫无波澜的湖面,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往日的欢声笑语依旧在耳畔,许辰溪呛声苏辞云的记忆仍然尤新。
“许辰溪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像个植物人一样,该怎么办呢?不然请苏辞云过来吧?”
“嘶…他俩这么不对付,许辰溪讨厌苏辞云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还叫人家苏菲…苏辞云再大方,也不可能救自己的情敌和仇人吧?”
看来,许辰溪这回是真的小命难保了,云青竹叹了口气,听到叹气,旁边的翠湖声音关切。
“皇上,您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见到您从殿内来来回回就一直像失了魂儿一样自说自话,现在又是唉声叹气的,您到底是在为何事担忧?是因为溪妃的事情吗?方才听您说拦得住他,是拦得住谁啊?难道偌大的宫殿还有皇上您拦不住的人吗?”
云青竹苦笑说:“翠湖,朕觉得朕可能是做错了什么事了,朕觉得朕不该把那人下令通缉了,是朕的错。”
翠湖不解,“皇上怎么会有错?皇上是天子,是云朝的王,天下江山与百姓都是皇上的囊中之物,皇上想要谁死谁就得死,皇上这么想,才是皇上错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吗?若这个君是昏君呢?若这个臣是贤臣呢?
云青竹敛眸,若换作是云青竹原本的性子,她肯定觉得那人死活都与她毫无关系吧?可现在,既然穿越到了这副身体里,云青竹不想还走和她一样的结局,不想让江山覆灭,不让百姓飘摇,怕是前云帝还在世,都要被她现在的样子给吓到吧。
“皇上,您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到了酉时,我们快回寝殿收拾一下,待会儿去莲妃那里吃饭吧,皇上,奴婢今天已经跟柳姑姑说过了,今日原定该去皇后那里,皇后抱病在身,所以我们今日去莲妃那儿,柳姑姑说她已经记录在卷轴了。”
柳姑姑是皇宫里掌管妃子侍寝的嬷嬷,除了每日定点去宜思殿给皇上翻牌子,她私下里还要准备记录妃子们的侍寝账册,把账册再汇总交给千银殿的安姑姑。
安姑姑负责俸禄的发放,云青竹听着安姑姑的活儿,总觉得有种安姑姑是现代的财务,柳姑姑是人士,负责考勤事宜。
若是生出太子和公主,良辰殿的陈姑姑就要多发放些时令的东西来给宝宝们用,还会特批西域和南洋供奉的精美衣袍和首饰几份给后宫的各位妃子,有点儿像是根据孩子来给予公司的福利。
云青竹觉得她是上班上的魔怔了,竟然在去青岚殿的路上想起了以前的工作,“皇上,听说莲妃娘娘在您不见他的日子里,几乎是天天吹奏笛箫呢,听莲妃的下人们说,莲妃每日都盼着皇上去,好给您吹奏一首呢!”
“是吗?莲妃的笛子是很不错,你们应该也听到过吧?上次荷花池采花,你们不是都在吗?”云青竹坐在辇轿上,侧头看向青湖翠湖。
她们笑容莞尔,几分可惜着回答:“没有听到,莲花池距离奴婢们实在太远了,”
“不过,若是皇上想念莲妃吹奏的笛声那皇上今夜就可以听到了,奴婢们守在门外也会听到的,皇上不用为此事烦恼。”
“是呀是呀,皇上,我们赶紧启程去青岚殿吧,想必莲妃娘娘也很想皇上呢!”
坐着辇轿,云青竹都觉得自己逐渐快要失去行走了能力了,懒懒散散地半靠在椅背上,星辰夜露里,侍卫们抬着辇轿。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青岚殿的侍卫张望着,离得很远的时候就开始了大叫,云青竹睫羽轻轻颤动,轻轻睁开朦胧的睡眼。
“皇上,我们到了,您慢点儿下辇轿。”翠湖搀着手,扶着她下了轿。
苏辞云的贴身侍女分外热切地叫道:“皇上~您总算来了,莲妃娘娘他等你许久啦,还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糕!!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
云青竹扫了一眼她们两个,对不上名号,只淡淡地问:“你们是姑姑给莲妃挑的侍女?叫什么名字?”
绿湖也睨了她们一眼,颇为不满地昂起头。“皇上都来了,高兴是高兴,怎么礼仪都能忘?皇上驾到是不需要请安的吗?你们两个真是没规矩!给你们主子丢脸。”
不知是晚风吹的还是绿湖的言语闹得,云青竹头疼地按按太阳穴,叫住她:“绿湖!她们没规矩你也没规矩吗?守在朕身边这样对别的娘娘的侍女,是想告诉宫内的所有人,朕的贴身侍女没有规矩,告诉他们,朕的侍女仗势欺人吗?”
绿湖应是自小与云青竹长大的缘故,言语间总是流露着比人高一头的傲慢,性格也是侍女中最泼辣的,自上次给翠湖与绿湖的俸禄平等了后,绿湖隐隐约约都有些对她不满的感觉,甚至还总见不到人影。
现如今见谁的侍卫都借着云青竹的地位来压人,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不知她还会做出多少荒谬的事情,但若是对她严苛,翠湖可能…
绿湖马上跪了下去,不知所措地埋下头道:“皇上!皇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敢这样想!”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一见这架势,也跟着慌张地跪下,声音带上哭腔:“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是我们不好了,皇上别怪绿湖姐姐!”
“是啊是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叫碧水,奴婢是今天刚进来服侍莲妃娘娘的,奴婢也是一时高兴,乐昏了头才会忘记给皇上问安…”
“是是是,皇上,奴婢叫蓝天,也是今日新进宫的宫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云青竹两旁围满了跪着的人,看来,这皇帝也是不好当啊,她抬起衣袖,又陡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