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阿生如往常去学堂念书,坐在学堂里正无精打采的打瞌睡,学堂的门突然被推开,进门的是阿生的邻居表哥,喊道:
“阿生呢,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娘他昏倒了!~”
阿生猛的一精神,急忙跟着表哥夺门而出,问道:
“咋回事,咋突然晕倒了。”
“也不知道咋的,刚来了几个官差,跟你娘没说两句话呢,你娘就晕倒了,我爹去请冯神医了,我就来赶紧来喊你回去。”
阿生赶到家中,望着院子里站着胡同里的长辈们,都在忙做一团,神色慌乱。看见阿生回来了,赶忙招呼阿生过去。
“阿生阿,你也是个大人了,以后这个家呀就得靠你撑着了。刚才官差过来说你爹他在边关战死了,你娘也不知道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就得你来当这个家了。”
阿生的表舅拉着阿生说。
“孩子才十四,你跟他说这干啥,真有啥咱家还能缺孩子口吃的?”
阿生的表婶不乐意的说道。
阿生愣在了原地,仿佛听不太懂大人说的话。
这时屋子的门推开了,一位老者一脸汗水的推门走出来,神色灰暗。
“赵神医,阿生他娘咋样了。”
表婶急忙问道。
老者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见院子里的邻居亲戚都哭做一团。几个在胡同比较有威望的,开始商量着阿生他娘的后事。不多时,几个人进屋抬着阿生他娘就走了。
阿生想上前喊母亲,但没有动,仍是愣在原地傻站着,他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了,怎么喊也不会应答,以往他也是见过的,阿生问过父母,什么是去世,父母告诉他就是再也见不到了。阿生知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干什么。可能要像大人们一样哭?可是他哭不出来,何况那些哭的最厉害的人,以往父母也没跟他们有那么大交情,偶尔还会偷听到相互间说些坏话。就这么楞着,看着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脑子里回想他爹教自己武功的严厉,每次从营房回来都要抱着自己转。回想他娘每天陪他读书,给他做饭。昨天还说要给自己说马家的丫头。又想起马家的丫头每次从他家过,他都急急忙忙的跑回屋去,还经常绊倒,真的笨死了,阿生跟小伙伴还笑她。
就这么愣着,就这么胡乱想着。然后任由大人们指派。
晚上几个学堂的小伙伴,结伴来看阿生,阿生也胡乱的应答着。
就这样接下来几天,大人们都在忙活着阿生他娘的后事,阿生也没有去上学堂,有时表舅会来喊阿生去做些什么,干了些阿生也不明白是什么,但听话照做的事。然后直到阿生他娘埋进了祖坟。
院子里也突然就冷清了下来。街上的人们还在议论着边境这场大胜,人人都兴致高昂。而阿生每天依然早上练习父亲教过的刀法,然后去学堂念书,只不过偶尔还是需要自己去集上买些蔬菜肉类,官府前几天送来了父亲的阵亡抚恤金。足足30两白银,如果勤俭,够阿生生活一辈子的银子。本就是乖巧的孩子,也不会挥霍。每天还是习惯性的回来喊他娘,然后没有应答,也就突然想起来再也见不到他娘了,然后自己生火做饭,还会给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像他娘每天做的一样。夜晚偶尔也会睡不着,然后胡思乱想不知道想些什么。表婶也来问过阿生,让阿生住去他家里,跟表哥住一起。阿生拒绝了,从小就帮着母亲做饭,阿生说能自己住,也习惯自在些。表婶也就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让阿生饿了去他家吃饭。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碰见过往的邻居,阿生还会笑着跟人打招呼喊人问好,邻居也会笑着回应,背后心说一句可怜的孩子。阿生的两个最好的学堂同窗姜成,王康乐,偶尔也会来阿生家陪阿生玩闹。
平民百姓的生活百姓本是如此。生活不会因为缺少谁而怎样。平日里或亲近的亲戚邻居,谁也不会再特意关注这个半大的孩子。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怎么操持好自己的家,才是人家心中的大事。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学堂已经放假了,每年这个时候,阿生他娘总会破天荒的多买一些肉食放着,还会给阿生跟他爹两件提前准备好新衣。会打扫干净宅院,桌椅条陈都会擦的明亮。到了过年,还会去亲戚家拜年,阿生还能收到一两个铜板的压岁钱,这也是阿生每年最高兴的事。而今年这些事都只能阿生自己去做了。
腊月二十八。
胡同内开始张灯结彩,街上的行人皆面带喜色,去年老天爷没有降下什么天灾,百姓都能顾上温饱,又逢国战大胜,皇帝为来年减免了些赋税,让百姓们对来年更多了些期盼。
阿生独自在家中打扫院子,然后脑子里回忆着以往春节父母带着阿生准备过年的场景。别人的喜悦跟阿生没有太大关系,按照习俗,家中有人去世,三年内不得挂红,子孙年节不得去亲眷家拜年。亲属也不得来走动。
父母不在了,但家总要保持的干净。
“铛~铛`铛~”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将阿生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阿生有些疑惑,这个时节谁会来呢?除了表婶昨日送来了些肉食,家中已经很有没有访客了。
阿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三个陌生的人,为首当中站着的中年人,身材魁梧,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虽然微笑着看着阿生,但整个人的气势却是隐藏不住的,阿生看着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那见过,因为阿生不记得家中会认识如此富贵的人,身旁跟着两个跟阿生差不多的孩子,跟中年男子相貌很相似相似,大一些的看着比阿生大上几岁,面色冷峻,眉宇间透露出傲人的气息,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小一些的虽然面容拘谨,但眼神灵动,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两人恭谨的跟着中年,但穿着打扮和透露出自信的气质透露着与众不同。
“请问是刘行五的家吗?”
中年人问道。
“是的,请问您是?”
阿生礼貌的回答。
“能请我们进院子看看嘛,你是行五的儿子吧,我跟是你的父亲是同袍战友。”
中年人问道。
“当然可以,请进。大叔。”
阿生连忙把人请进去。他很想父亲,难得有个跟父亲相识的人,他想多听听父亲的事。
中年人领着两个孩子步入院内,脸色变得有些悲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问道:
“家中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孩子。”
“我爹战死后,我娘听完也去世了,家里现在就剩我一个人。”
阿生老实的答道。
中年人楞了一楞,眼神多了一些恍惚,沉默了许久,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想要的嘛。”
“我叫刘阿生,大叔你也上战场了嘛,我爹死了埋在哪了”
阿生回答道。
中年人沉思了一会,眼神多了些迷茫回忆道:
“在曲安关外。安定王领兵施之险计,绕高岚山脉,截断了匈奴大军的后路与补给。而后为了掩护安定王的撤离,你爹他们先锋营一千将士,全部都埋葬在了曲安关。”
说完便陷入了沉默中。
阿生盯着中年人看着,突然想起来,那天大军凯旋,最当先的安定王爷和眼前的中年人的身影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这么近距离接触这么大的人物,阿生有些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定王又接着说道:
“你爹在大营我们最后一次告别,他告诉我,他儿子从小就喜欢剑,想学武功当个大侠客,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要给你买一柄真正的宝剑。他回不来了,那我就代他将这柄剑就送给你吧。”
说着,取下了腰间的佩剑,然后说道:
“以后好好生活,像你爹他们一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阿生起身接过,抚摸着宝剑,宝剑的剑鞘上花纹复杂,由上到下镂空刻满了飞禽走兽,从龙凤虎豹到花鸟鱼虫,无一不有,拔出剑鞘,宝剑通体发青色,唯有剑锋处隐隐透出几分白色,剑锷处被熔铸城两只龙爪纠缠的形状,剑首为龙首,剑柄为龙颈,整把剑犹如一条青色蛟龙一般,阿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了,那我们就不叨扰了,还要去其他将士的家中看看。”
安定王带着两个孩子起身告辞,阿生连忙相送,合上门后,阿生坐在家中,心想一定要好好练剑。这也算父亲最后留给自己的礼物了。思虑了半天,用旧衣服赶紧把宝剑包裹起来,藏在书柜下,一会又把宝剑拿出来,拔出剑鞘,仔细欣赏。然后好一阵比划,可惜只会刀法,并没有接触过剑法,只能胡乱劈砍。然后微微摇头,剑太轻了,感觉并没有军刀好用。又收起来包裹藏好,又想到宝剑的珍贵,又拿出来,周而复始。
自此之后,
阿生每日清晨傍晚,都会把剑取出来仔细擦拭,小伙伴来了,也会拿出来炫耀一番,再包裹起来保藏在柜子中。从此也没了念书的兴致,经常在学堂打瞌睡,下学之后,或跑去茶馆,听说书人讲近来的江湖轶事,或拉着小伙伴回家练武。也经常打探那些江湖帮派武馆,看哪里能学习一招半式的剑法。可看家的本领哪那么容易学到,江湖中人佩剑居多,但大多只是装饰,能练好的百中无一,自然无功而返。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活着,转眼已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