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很近,并不遥远。
可季沧海宁可回头跟那帮恐怖的植傀战上个够,也不怎么愿意跟眼前这一步作斗争。
虽然不知道离夜还有什么底牌,但是他现在掀开的这张,就足以对季沧海造成致命威胁。
“化人池?”季沧海得到了提示,一下子就躲开了身后的藤蔓,回到刚开始的地方。
又是五步。
植傀虽猛,但是离开了离夜五步,也就没了那威势。
傀儡就是傀儡,再厉害也是要人来操控的。
“晚了,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离夜的话里再无波澜起伏:“能认出化人池的,绝对不是普通修士。”
“你究竟师承何门?”
季沧海摸了摸头发:“等你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
“这些生魂傀儡,都是你这些年造下的孽吧。”图穷匕见之后,季沧海也不打算再继续带着那张嬉皮笑脸的假面具。
“我会帮他们送你升天,哦不,下地狱的。”
离夜冷哼一声,整座房子瞬间塌陷。
这里是郊区,无甚人烟,故而这栋房子的塌陷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加之离夜用的手段诡异,偌大一间房子沉下去,竟然不起波澜。
季沧海一脚蹬在楼板上,用头槌撞开了一个空子,把徐永昊整个丢出去,再提气轻身,暂时在空气中漂浮了一会。
最早见到这个法术,还是云梦泽那个天生长了一张认真脸的辰光用的。当时他被大风吹到秦阿姨的家里,差点还被自己看成是敌人。
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战斗的时候还敢分神?”离夜站在房子塌陷后形成的池子上,手上托着那只藤蔓植傀,一道藤箭射了过来。
季沧海放弃漂浮,身子一坠,避开了这一箭。
眼见得季沧海就要落入池中,季沧海就丢出了一块铜片,浮在水面上三寸。
“飞行法器?”离夜看着那片锈迹斑斑的铜片,想必眼中已经在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众人皆知,不到蜕凡境,修士是不可能御器飞行的。但是有一种法器例外,可以让低阶修士提前飞行。
这类法器就被统称为飞行法器。
这绝对是一头大肥羊。离夜也是野路子出身,曾经的绿林好汉,对眼前这个猎物就更上心了。
季沧海浮在空中,踩着那枚铜片,白衣飘飘,颇为出尘。再看离夜,诡异的傩神面具,再加上暴露在外那伤痕累累的皮肤,一看就是邪魔。
只是不知这场战斗,究竟是邪魔胜利,还是仙人荡魔。
离夜让植傀缠在手上,轻轻一划,池子边沿的四个吐水龙头便齐刷刷地亮起。
偌大的池子开始冒出一个个泡泡,带起些许小小的水花。
“居然不臭?”以季沧海强大的嗅觉,依旧没有闻到池子里浓浓黑水有任何的臭味。
“这又不是化粪池。”离夜手指间闪烁着漆黑的光线:“不管你是谁,落到了这池子里,也再逃不出去了。”
季沧海盯着他手里的漆黑光线,没有出声。
这就是巫师真正的手段?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小心。”石头出言提醒。
不用说,季沧海也发觉了不对。
身周的亮度陡然下降,就像手机的电量下降到了临界点。
季沧海抬头,他的天空已经被池子所发出的波纹所掩盖。
“欢迎来到化人池的领域。”离夜的声音越发冰冷:“你将成为我的第三十六具傀儡。”
“真巧,是天罡之数呢。”
季沧海身体一动,一脚踏在了那块铜片上。他的速度极快,只是一脚弹射,就像天边飘过的一抹轻羽,无痕而无迹。
“没有任何意义。”站在化人池中的离夜是绝对的主宰。他的手指处有着漆黑的光线闪烁交错,象征着某种存在。
即使是化成一抹轻羽,也始终有痕迹。漆黑的池水从池中激射而出。
只是三滴,却封死了季沧海的天地人三途。
漆黑的水滴虽然只有指甲盖般大小,但在季沧海的感知中,却是重如山岳。即使以他的身体,被砸伤一颗,就等着喘气得了。
所以,季沧海的眼中闪过一道电光,手上那只不怎么好看的手镯突然分散出来三颗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沙子,冲向了那三滴化人池的黑水。
离夜看着暂时悬停的季沧海,把三滴黑水的力度再次加强。
在距离季沧海还有三尺的时候,三滴黑水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同时被湮没于虚空中。
季沧海用自己的神识,勉强感知到了那三颗沙子的定位,将他们收了回来。说实在的,连季沧海自己,都还没能完整的掌握这些沙子的力量,它们实在是太过细小,已经超过了季沧海目前所能掌控的境地。
若不是季沧海的神魂曾经在里面留下过微不足道的烙印,这三颗沙子既丢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离夜站在化人池的中央,身周突然冒起了几道水柱,在他身上凝结。
六道水柱,分别缠绕在了他的手脚头身,最后一道则形成了一柄薄薄的飞剑。
“哇哦,巫师也有飞剑的。”季沧海的脚重新落在了锈迹斑斑的铜片上。
“叱。”离夜口中突然一个爆破音。
那柄飞剑骤然下沉,落回了漆黑的池水之中。
季沧海眼中的电光更强烈了。无数细小的电蛇从他的瞳孔中闪烁然后熄灭,把眼前一寸的地方照的明亮无比。
离夜整个人踏水而来,带着自身掀起的池水波涛,拦截了季沧海所有的躲避方向。
季沧海离那道黑色的壁垒只有一丈的距离,不能再退了。
“冲浪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季沧海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好似开始了碎碎念一般的咒语。
“只能祈祷了吗?”离夜手一扬,植傀首先散发出无数的刺蔓,向季沧海冲刺而来。
季沧海一边念,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淡黄的纸符,一手贴在了植傀上。
“火!”季沧海一只手紧紧地成指,另一只手带着纸符飞出。
植傀没有黑水甲的保护,一下子被阻挡了一下。
季沧海伸出去的那只手还夹着另一张纸符:“金!”
一股秋风一般的杀意冒出,只是凭着本能攻击的植傀下意识的退了半步,然后被季沧海再度爆发熔岩意向后击退了一段距离。
离夜已经冲了上来,黑水在他的手上凝成了拳套,狠狠地一拳重击,指向季沧海的胸口。
此时正是季沧海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时,被这重拳相击,只能勉强提臂相隔。
“咔嚓”声响,季沧海向后倒飞,鲜血狂吐。在接触的一瞬间,离夜的拳头就轰破了季沧海的护体真元,隔着手臂震伤了季沧海的内脏。
然后,水底下那柄薄薄的飞剑也激射而出,化为万千细针,把季沧海的护体真元打得千疮百孔。
说好的法师体弱,究竟是些什么鬼不靠谱的理论啊!
“他在化人池中泡过,体质比起你来只强不弱。”月兔摇着耳朵,嚼着胡萝卜:“加油,我们看好你啊!”
石头要是有头,一定撇过头去,不想看到这个最不靠谱的师兄弟。
没了植傀在一旁碍手碍脚,离夜的拳头越来越猛,季沧海一只手根本挡不住多久,就被打得脱臼。此时此刻,他贴在那层黑水壁障上,更像是一个被人压在墙角里暴揍的可怜少年。
“不然你自裁吧,这样我做出来的傀儡会比较完整。”离夜停手,他身上的黑色甲胄越发真实:“要是再被我打下去,这副新傀儡就只能变成次一品的傀儡了。”
“你忍心吗?”
季沧海低头,再吐了一口鲜血。离夜所言非虚,他现在的内脏都被离夜打得颠三倒四,五内俱熬的感觉极端不好受,一身真元也已经用了七七八八,再打下去真的会死的。
若是单纯的强大体魄,还好对付,但是穿上了那身黑色甲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离夜都达到了极强的水平。
甚至已经摸到了蜕凡境的边沿。
“看来你是注定要变成次一等的傀儡了。”离夜摇头,黑色面罩下的他显得异常的癫狂。
他伸手,又是一团漆黑的池水凝聚到拳头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锤子。
“跟这个美妙的世界说再见吧!”离夜的拳头带着那个巨大的锤子,从天而降。
那块锈迹斑斑的铜片被季沧海拿在了手中。
离夜的眼里露出了嘲讽之色,即使是造价昂贵的飞行法器,也不是万能的盾牌,自己这一下,绝对超过了蜕凡初境的战斗力。
这个修行者,没有不死的道理!
季沧海没有把铜片迎向黑水锤子。即使铜片能挡住锤子,自己也会被上面穿下的巨力震成齑粉。
他把铜片当做了一把小刀,狠狠地劈向了黑水壁障。
这铜片真如季沧海所想一样,是那只铜炉上留下的产物,坚不可摧的黑水壁障,被他用力一划,居然破了个口子,然后被沙子手镯挡住。
锤子已经砸了下来,周围都是黑水,季沧海躲不了,只能伸出那只一直在并指的手。
“劫!”季沧海口中狂啸。
天空上一直在酝酿的乌云终于劈下了第一道雷电。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季沧海伸出壁障外的铜片上。
闪电便是光,不知道最强大的修真者能不能突破光速,但区区一个伪蜕凡境的巫师要是能突破光速,季沧海觉得自己还是自裁的为好。
通过铜片和季沧海的星月真元,闪电在一瞬间传到了季沧海的手指上,然后被导电的黑水甲胄传到了离夜的全身。
剧烈的电流瞬间毁灭了他的巫神,并在一瞬之间解除了他的武装。
雷电乃天地之劫,最恼恨的便是这污秽之物。离夜炼制过大量的杀生傀儡,身体里集聚了强烈的怨气,这些负能量在天劫降临的时候大大加剧了雷劫的传导量,将天地的愤怒,狠狠地导入了他的身体。
黑水甲胄瓦解。
巫神瓦解。
他失去了在黑水池上悬空的力量,但没有掉下去。
嘴角带血的季沧海变指成掌,一把握住了他的脖子。铜片重新回到了季沧海的脚下,他悬在空中,狠狠地捏住离夜的脖子。
透过傩神面具,离夜看到了季沧海那双满是电光的眼睛。
“如果那只植傀还在你身边,那你这一下,就能撑过去了。”季沧海伤的也极重,但提起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如果你不伤害那么多生灵来炼制傀儡,那么这一下,也能撑过去。”
“这是对你罪孽的审判。”季沧海眼中的电光越发强烈:“永别了!”
季沧海的真元勉强成型,狂放地冲进了离夜的体内。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了剧烈的碰撞。
战斗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摧毁战场。
作为战场的离夜的身体,顷刻瓦解。
“你他娘的,不是体修……”这是他留在世界上最后一句话。
离夜,死。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死去,黑水池上的壁障失去了掌控,爆炸开来。同时,失去了掌控的傀儡们,也再不能控制住核心,一下炸开。
躺在池边的徐永昊首先遭殃,身上的金符符力被消磨殆尽,被冲击波撞得倒在了一旁的树木上。
跟他一样倒霉的还有刘胜,他也被身周傀儡爆炸的冲击波及,炸飞到了树上。
也许是恶有恶报,他的身上可不像徐永昊那样有金符保护,即使他是凡间顶级的武者,无数的血痕和内伤也摧毁了他的生命。
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后悔吗?”徐永浩不再看向池子,季沧海已经赢了。
刘胜没有合上眼睛。
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鬼知道他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