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市民都陷入沉睡中时,京都悄然下起今冬的第一场雪,而左丞府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随后,孜书院的院门被敲响,开门的侍奴先是吓了一跳,可随即却咋咋呼呼惊喜大叫着往里跑去,还踉跄几步,差点摔了一跟头。
刚刚安抚夫郎躺下、还未真正入睡的萧孜听到那因惊喜过度、几近语无伦次的“小主子回来了小主子回来了”的呼报声,顾不得穿上所有衣裳,只是随手抓了件外袍披上,便急急往外冲去。
“诵儿!是不是我的诵儿回来了?是我的诵儿回来了对不对?”只是进入浅眠的薛纪蓉立即被惊醒,连衣服也忘了穿,喊着唤着就下床奔向外面,却被半道折转的萧孜给拖回床上,令他不穿衣不得出去。
薛纪蓉虽心中急切,可又知妻主一是心疼他、怕他着凉,二是来者必是女子,他只着一身内衣确实有失体统,太不像话,便手脚忙乱地赶紧穿衣。
萧孜见他听话,这才再次大步疾奔,而此时,来人已经走到主卧门外,嘴里还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小丫头,这家人可真是奇葩,小厮奴都快喊破喉咙了,主子竟然还不出来,你家亲戚是后娘还是后爹?”
什么叫这家人?娘就娘,爹就爹,什么叫我家亲戚?
萧文诵暗自翻了翻白眼时,心里又有些想笑,极力忍着道:“吴智大姐姐,她们是我亲娘亲爹!”
“真是如假包换、假一赔十的亲娘爹?”吴智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就能想到她正认真地蹙着眉,“可怎么~~”
话未说完,萧孜就猛地拉开门,抖着声音:“诵儿!”
“啧啧,”吴智咂吧嘴,“听听,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这位就是吴智姑娘吧?”萧孜立即补上礼数,“多谢姑娘相救,请屋里坐,喝杯热茶!”
吴智正待答话,穿好衣服的薛纪蓉这时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萧文诵,眼泪也哗哗流了出来,哽咽不成声:“诵儿……诵儿你可回来了……爹爹……爹爹……”
他忽然松开手,上下摸了一遍,“有没有人打你?快让爹爹看看受伤了没……”
萧文诵小小年纪,却沉稳无比:“爹爹莫急,没有人打诵儿,诵儿身上无伤,爹爹不要担心!”
萧孜停住手,蹲着身抬头看她:“那是不是很饿?爹爹马上去给诵儿做吃的,二十几个时辰了,肯定是一直挨饿……”
说着,又心疼地掉下泪来。萧文诵忙道:“爹爹放心,她们虽然掳了我,却不打不骂,还有正餐和点心等各种吃食,并未虐待。那些年龄更小的,还有各种玩具给她们玩,甚少哭闹。”
妻夫俩顿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心疑惑,薛纪蓉确认道:“果真?”
萧文诵点点脑袋:“诵儿从不对娘爹撒谎!”
“好,好,乖,爹爹怎会不信诵儿,”他站起身,将孩子拥紧,“娘和爹都信诵儿!”
“不是说请我进去喝茶么?”父女正情深,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都在门外站半天了,再不给热茶喝,我该喝雪水了。”
那边活生生被打断,萧文诵却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萧孜忙道:“快请快请!吴智姑娘快屋里请!”
反应过来的薛纪蓉也连忙附声:“对对,恩人快请屋里坐!”
他想起那日她制住惊马后所说的话,再看看现在,脸上不禁和萧文诵一样露出一丝好笑来。
吴智也不客气,很把自己当客人的大方落座,半夜三更的,不仅真等热茶呈上来,还端起来喝了几口,边喝边道:“你们不用谢我,我是受岱玉之托,才管这闲事儿的,不然咱们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都没有,我找个小倌儿扯鸟玩儿,也不跟她跑到现在、累个贼死的寻人!”
萧孜虽说听闻过这吴智姑娘说话时显得有些傻愣,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且还当着自己夫郎的面说小倌儿……
她这边神色精彩,薛纪蓉却很快就调整过来,努力适应了:“多谢吴智姑娘!”
“嗯,你们若非要谢,那就谢吧。”吴智竟然又直接受了谢,“反正这次得罪的人来头不小,我是野马一匹无所谓,但林岱玉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吴智姑娘是说……”萧孜连忙探问,来头再大,也是将爱女绑走的人,她不可能装聋作哑,一声不问。
“唉!”吴智的叹气声,一听就不是发自内心深处,好像只是为了应景,“水深得很呐!若今日之事传出去,岱玉可就惨喽,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莫名其妙或有名有妙地整死了!”
薛纪蓉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吴智姑娘何出此言?难道绑走官员幼眷的人是皇上不成?”
萧孜刚要出声喝止,吴智却斜了他一眼摇头道:“果然是个男子,比我还没脑子。”
萧文诵再次低头憋笑,薛纪蓉也一脸哭笑不得,萧孜正要说话,外面厮奴却禀报说她的母亲听到了消息、正朝孜书院走来。
吴智一听,放下茶盏就闪了出去,眨眼功夫不到,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四个字:“别提岱玉!”
薛纪蓉惊讶不已:“这速度……”
他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走的,只觉眼前一道黄影快速闪过,椅子上就没了人。
萧孜看着一大一小,低声道:“你们记住,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林岱玉的名字。”
薛纪蓉和萧文诵都点点头。
萧文诵虽然只有十岁,但吴智的话,她却都能听懂。
小雪继续下着,然而还未铺满路面,就被一队人马在黎明前踏得凌乱稀碎。
虽然是程静湖得到了消息,但带队来的主打人物,却是刑部尚书莫贪求。
以传音方式告知消息的人并未露面,但她的声音和语言特征,却让程静湖几乎能肯定是谁。
“我这是夜里出来游荡时无意中发现的,正好走到你家墙根儿底下想嘘嘘,就顺便便宜你了。不过,这些人背后的主子地位有点儿高,你要是不想惹上一身骚,还是把功劳上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