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丝如缕的余晖将山峰染成一片金黄。
两道人影被拉的长长的,不急不缓的行走在大路。
沐泽站在山顶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因无他,昨日渡劫的九尾赤狐被人困在阵法之中,衣衫褴褛,身上被捆仙绳紧紧捆绑在正中间。
他唏嘘一声。
程江篱立在旁边并未言语,而是迈步靠近,眼神淡漠的瞥了眼身上的捆仙绳。
这根捆仙绳听陈南星说过,原是张家的祖先世代流传下来的,是取了蛟龙身上的筋制作而成。
沐泽远远看着它身上的捆仙绳,笑意淡了几分:“张家倒是舍得下本,连捆仙绳都用上。”
程江篱抬手放在结界之上,眸色深沉看不见底,冷笑了声:“他们心里怕。”
沐泽瞧见他的动作,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平淡的:“看得出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多么猝不及防,连困住九尾赤狐的阵法单单是个困阵,东方家的传家囚虎阵都没有来得及施展。”
他倏地转过头,黑眸闪了闪:“囚虎阵?”
沐泽抬手敲了敲结界,低低解释:“传言是东方家的某一代家主所创,名字虽然随意,但是实用性很高,阵中的人不仅修为压制,甚至每一个时辰都会降下酷刑,刑罚不重,但是很折磨。”
程江篱闻言,嘴角微扬,冷嗤了一声:“这些所谓正派,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嚷嚷,真的损害自己利益的,互相推攘。”
“哈哈哈”沐泽爽朗笑了笑,颇有些意外他能说出这种话。
阵法之中的九尾赤狐早早发现了两人,原以为两人是派来杀他的,他都准备鱼死网破,没想到听着他们字里行间都是对那些正派的做法嗤之以鼻。
他沉着的心渐渐放松,一副好整以暇的看他们下一步动作。
沐泽侧头正好对上那对幽深的眸子,扯了扯嘴角,不愧是狐狸,男狐狸也生的极为好看,那双桃花眼里虽然带着探究,但比某些一线明星好看太多。
而且原装抗打。
程江篱斜睨一眼,轻咳了一声。
沐泽也知道自己太过入迷欣赏这绝色容颜,连忙回收视线,对着程江篱不好意思笑了笑。
九尾赤狐看着他靠近,任由散落的发丝垂落:“你们这个时间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沐泽径直靠近结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的。”
九尾赤狐哦?了一声,略有不解,自嘲笑了笑:“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你们问的?”
它敏锐的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不太一样,自己甚至很愿意相信他。
它侧了侧头,眉梢扬起:“你且说一说,看我知不知道。”
可能是它太过直接,沐泽心里诧异了一下,笑了下:“霁月峡谷里住着一对修士,名字叫李啸宣和月灼,你可知道?”
九尾赤狐脸色却不自在的僵了一下,俊逸的眉目微不可察的微拧一下,随即淡淡出口:“认得,但不太熟。”
沐泽垂眸看了看地,毫不在意的掀开衣袍盘坐下来:“愿闻其详。”
两人面对面坐着,虽说怪异却难得的宁静。
狐狸盯着自己身上的捆仙绳,叹了一声,声音有些怀念:“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李啸宣确实是个天才。身为强者,对那种感觉更加敏锐,他也是。”
沐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比如如今的霁月峡谷,只有眼前这个狐狸的修为让他有点触动。
那是对强者的感知。
九尾赤狐垂着眸子继续说:“我与他相识是通过他的妻子,那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当时她在前面的月牙泉采灵药,我路过救了她,没想到过了大半个月,女人带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来感谢我,那个人就是李啸宣。”它顿了一下,眉梢挑的很高,笑着:“他们并没有因为人妖殊途害怕与我相交,反而十分坦然接受着彼此不同的种族。”
“那天我们喝着酒聊的很畅快,随后没多久我便闭关修炼,等我再一次出关的时候,霁月峡谷变化很多。”它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出现了很多陌生的修士,我提着酒前往月灼轩的时候,只有月灼孤身在家。”
“她告诉我李啸宣当年前往一个遗迹,获得了仙人的传承和嘱托,结果没几年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它顿下看向他如常的眸子,接着说:“月灼说李啸宣去了一个叫云深寺的寺庙,他与那里的一个和尚交往密切。”
原本神色如常的沐泽,在听到云深寺的时候,平静如水的眸子掀起波澜:“云深寺?”
“是啊,云深寺,月灼说,李啸宣做的事影响整个修仙界,我当时回来没多久,收到李啸宣的灵蝶传言,让我替他保护好月灼,没多久我就收到那柄小剑,李啸宣让我一定好好保存,若是需要的时候,祭出这把灵剑。”
它停下来,有些愧色:“这些年我一直将剑藏在心口之中,不敢拿出来,原本九重天劫我原以为用不上的,”它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我当时正在结阵,没想到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不仅打断我的结阵,甚至想杀我,当时不得不自保……”
说到这里,立在一旁的程江篱便了然,他当时亲眼目睹一切。
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沐泽起身掸了掸衣服,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这个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它呢,能抗得过九重天劫,自然不是什么逊色之辈。
九尾赤狐没有诧异他能看得出,它确实没有被这区区的阵法囚禁。
它沉默了一瞬,缓缓抬起头看着他,轻笑道:“或许如你一样隐在城市之中,或许探索更广阔的地方吧。”
沐泽压下心头的震惊,面上若无其事地问:“哦?”
九尾赤狐看他的神态,淡淡一笑:“我曾读过许多古籍,那些横空出世的天才,后来就消失了,并没有陨落的消息,无外乎两个理由,一则不现世,二则,或许去了别的地方,”它说到这里,认真看了看他两眼:“或许你能给我答疑解惑。”
沐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答非所问:“离开霁月峡谷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去都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去我的家乡,看更多的风景,人才辈出。”
话已至此,他对程江篱点了点头,准备回去,走了几步顿了顿,莫名其妙轻声道:“东方是太阳出现的地方。”
说着抬步离去。
九尾赤狐呆呆望着直到消失的身影,半晌才回过神,低低说了句:“珍重。”
沐泽走在路上还在思考着李啸宣与云深寺的关联。
低沉悦耳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的家乡怎么说?”
他心里一愣,缓缓转过头去,眉眼带笑看着他,慢慢地说:“我的家乡很遥远,不过风景好,酒好,”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路,走了几步,声音缓缓响起:“等地核之力解决,我带你去我家乡看一看。”
“好。”
沐泽唇角微勾,提着衣摆,心情愉悦道:“那里的神仙都是各司其职的,一点都不是现在的有些神仙,为了情爱毁灭三界,”他似是想起什么来,抬了抬眼皮:“因为有一个人的坐镇,几乎没有什么战争,安居乐业。”
程江篱眼里带着一丝好奇:“是天帝?”
沐泽摆了摆头:“东篱帝尊比天帝还厉害,一个人守着整个四海八荒很多很多年。”
末了他补了一句:“我与他不熟,但他是师父的好友,我听过好多他的故事。”
“好。”
翌日一早。
几人准备离开霁月峡谷。
沐泽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临走之前还不忘捞几条灵鱼放入储物袋。
萧天冬张了张嘴似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此刻他内心十分害怕眼前的这个神医大哥丢下他们。
“你把地上的垫子收进储物袋,别忘了小板凳。”沐泽看见萧天冬一脸没事人似的,忍不住发话让他动起来。
萧天冬听见吩咐,瞬间屁颠屁颠的行动:“好嘞,马上。”
有了吩咐他那颗惴惴不安的瞬间落了地。
你瞅瞅,自己还有用武之地。
沐泽站在霁月峡谷口,回身望着不免有些惆怅,还记得当时刚来只是只是为了弄清一些事,没想到这一趟让他更加迷惑。
还有从月灼轩得到的玉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树叶,他们都还没有来的及探讨真假。
唉!
萧天冬背着昏迷的周山,重重叹了声:“物是人非呐。”
沐泽翻了翻白眼,抿了抿唇没说话,反而怀里的小柿忍不住奶声奶气出口:“你真的很装。”
它见那天沐泽说过这么一句话,不经意间学了去。
瞬间几道眼神汇聚交织:“认同。”
萧天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电视里面不都是这样感慨的么!?
“有句话就是这么说的来着,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小焱立在程江篱的肩膀上,抬了抬头,无声张嘴似是说了句什么,扑了扑翅膀。
“啊!父父,蛇来啦!”
随着小柿的一句,远处四面八方的蛇群出现,垚石首当其冲的立在最前面。
萧天冬皱了皱眉,连忙召唤出佩剑!
他后背一僵,声音倒是依旧淡定自若,昂着头沉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
他猝然回头,身后却没有一个人,最快的人影已经快到峡谷结界。
他连忙收了灵剑大声道:“我去,你们等等我啊!”
“啊啊!别丢下我,我怕蛇!”
萧天冬脚底生风,以他自己都诧异的速度往峡谷口跑去。
霁月峡谷历来有一个规矩,修士可以催动灵力进入峡谷,而峡谷内的妖兽却需要修为达到到达第三阶的神游天境才能自由出入。
据说是当年一位上古之神在生前定下的,上古修为体系完备,但随着众神的陨落,以及当今世界的灵力稀薄,虚空神境之后的修为长久没有修士可以达到,于是修仙界便以如今的五阶修士等级来计算。
“唉!”
萧天冬踏出结界的时候大喘着气,有些背不过气的喘息,甚至还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你们……唉……太不够意思……亏我……累死我了。”
“唉,丢下我一个人,那么多蛇,好恐怖的好吧!”
沐泽抱臂饶有兴致的看他:“没办法,我也怕蛇。”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都怕蛇!”
萧天冬指了指,半晌才反应过来将人从背后放下:“那些蛇怎么突然倾巢而出?”
程江篱敛眸看着他,语气淡淡:“不是你们听雨阁下达的命令?”
“额……”萧天冬下意识想反驳,想到什么息了声。
好像还真的是他们听雨阁下达的命令,峡谷内出现陌生人一律抹杀。
“这……这个”他动了动嘴:“那又不是我下达的命令嘛,你们好歹提醒我跑路嘛。”
沐泽摸了摸下巴,眼神怪异的看着他,缓慢说:“我以为你会亮明身份,它们蛇族甚至将你送到峡谷口,说不定还给特产……”
“……”
中州市区。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全然不似峡谷的寂静。
几人结伴而行,格外引人注目。
平日沐泽与程江篱一古一今就足以让人多看两眼,如今两只神兽,还跟着萧天冬背着昏迷的人。
爵床开着车到达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连忙招呼道:“程哥你们坐我的车,那位兄弟坐后面的那辆。”
车平稳行走在大道上,车中静谧许久。
他在红灯前停下,对着副驾驶上的程江篱道:“程哥,李桂香的那些事逐渐明朗,该抓的都抓了,不过云深寺的那条线还待挖掘,目前只知道,是那个和尚云游在这里,碰巧遇到李桂的母亲。”
程江篱朝前看了一眼,嗯了意思,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爵床见他神色自若,笑着道:“不过我会努力挖掘的,吴翠芳的事警察那边已经告破,她原本还想感谢的,你们这突然离开中州,让她遗憾很久。”
沐泽坐在后面,低着头摸着小柿的头:“那中州与罗芊案同时发生的事算是并案吗?”
爵床一边驱动车子,一边回答:“并不是并案,那些其实是几个人做下的,几个是跟罗芊一样的死法,几个是中毒而死,还有几个是被人取了心口血……”
他收起笑意,有些不可置信:“中毒?什么毒?”
“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