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明内部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打我们?”边上,成台吉的三子听得跌在席上,突然嚎啕大哭:“阿布!阿布我怕!大明人的雷又要来了!”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一看幼子哭得稀里哗啦,成台吉赶紧去抱紧,抚慰着。
“也非一定要打,只要能让顺化王质于北京,战争就不会爆发。”
宋子义说完此话,脸色微变:“在下失言,还望康保公勿怪。”
成台吉没说什么,摆了摆手道:“博迪那白痴惹下的祸端……与宋先生无关。”
安抚好了儿子,成台吉让人送回去找他的奶娘:“让宋先生见笑了,家中老三,之前在承德,差点陨灭,听得了炮声,就觉得雷鸣。”
成台吉说着,也无奈道:“大明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快了,今年却不想遇了此种祸端。不过,能不能与我讲讲,大明皇帝陛下可能的做法。”
宋子义颔首,也没拒绝,很快与成台吉讲解了一下现在的大明的局势。
“也就是说,之前大皇帝认为自己可能无嗣,所以搞出了忽里勒台会议,想要让所有朱氏宗亲都支持他选择候选人。但令人没想的是,大皇帝居然能生育!”
成台吉听明白了。
宋子义也知道忽里勒台会议在蒙古历史代表了什么,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在忽里勒台会议上确定窝阔台为继承人的。
朱厚照的选嗣,也差不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朱厚照采用的做法是秘密立储,这就给了更多悬疑。
“那么大皇帝想要解除直隶西北的威胁,好专心对付国内的其他大王?”成台吉再问。
宋子义颔首。
“所以宋先生认为,只要让博迪,去北京待个一年半载,让大皇帝确认草原不会有问题,那么大皇帝就不会发兵攻打我们。至少一直到停战期结束,然后再定夺后事……”成台吉言及此,忍不住摇头,“恐怕很难。毕竟博迪他……”
“康保公。”宋子义作揖打断道,“敢问,现在康保公可有绝对的把握,胜过大明?”
“嗯……”成台吉沉默了。
大明,怎么可能打得过?
当初开平卫一战之后,大明对北方投入增加,东北逐渐完成兵站、驿道的建设,基本上能确定蒙古毫无胜算。
而且,宋子义带来的坐牧、轮牧技术,以及南方大明王朝如果进行持续投入,完全能将靠近大兴安岭一带的蒙古草原,完全变成类农作的劳动生产方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康保公若是不能劝说博迪南下参与本次的秋狩,那么大明天兵天将必定北上。今年,陛下完成了九边的改组,南方粮草也在囤入九边长城。
而且,归化王和陛下已经联姻了!
如果陛下一声令下,召集归化王自西而来,陛下从东和南方合围,敢问最终结果当如何?
陛下要的是一条安全的战略缓冲地带。
建设需要蒙古诸王公的配合,康保公若是协助陛下,未来哪怕削了郡公之号,也能留下侯伯之位。
大明的侯伯,可是居于繁华中土,富庶无比的。”
宋子义劝了一句,然后见好就收:“况且,康保公近来投入不少物资于此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起色刚好,就携家带口,抱头鼠窜吧。”
成台吉没说话,慢慢踱步思考。
结果走着就走出了大帐。
抬头一看,山坡之下,牛羊如云,牧民欢笑,汉人商贾带来的物资价格似乎很廉价,很多人在抢购。
安定,祥和,富庶。
这是他的地盘。
今年,他随便抽一点赋税,就是往年的数倍,但牧民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全数给了。
况且坐牧,也不需要东奔西跑,这一年安然,也让他思考,游牧真的好吗?
成台吉,似乎有了决断。
……
经过十日的酝酿,察哈尔上筹备过冬的顺化王孛儿只斤·博迪接到了朱厚照邀请他,带上所有部曲,南迁至承德木兰县秋狩的书信。
然后,博迪只能召集所有汗庭内的叔伯兄弟,一块商量:“大明皇帝是不是想要趁机和吉囊合作,对我们下手了?”
开讲第一句话,博迪就说出了心中忧虑。
数个月前,朱厚照和俺答的交谈,已经通过各种渠道,送到了整个察哈尔部。
所以,博迪是清楚的,朱厚照这次秋狩是假,跟吉囊配合打他是真!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皱眉。
“怎么可能?”阿赤赖第一个起身摇头,“如果要攻打我们,今年何必派来那么多人给我们收购这么多牛羊?盐、铁锅、粮食他们可都给了!开战了,不就是等着咱们抢走这些物资不给他们牛羊嘛!”
作为大明金券在蒙古的两大代理人之一,阿赤赖这一段时间没少发财,穿金戴银,丝绸着物,随身还有大量的香料散发芬芳,让人嗅到了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但他并不在意,谁让他有钱呢!
而且,他还寄希望于皇帝一直给给他发财的机会。
别的不说,光是互市,每年就给整个鞑靼顶层的王公,换来了一大笔收益。
“是啊!我觉得阿赤赖说得对,正德皇帝跟之前那群明人皇帝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给了优惠,咱们各家这几年,就去年遭了点灾,但也没有什么大碍不是?”
“是极是极!所以我觉得只是皇帝想要咱们去见见面,大家打打猎而已。”
博迪一看,这群王公,台吉,济农,居然这么向着大明,实在让他心头窝火。
这可是敌人!
耀武扬威的敌人啊!
“汉人可是将我们从花花中原赶出来的!”博迪咬牙起身喝道,“之前我们还在打……”
“大汗!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阿赤赖皱眉,“咱们现在好不容易换来了和平,牛羊在长,汉人又跟咱们亲善,互市好不容易立起来了,你难道要我们去破坏这种来之不易的局面?要知道,就连你父亲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博迪惊愕,不可思议的看着沉思的人群:“这才几年!你们回答我!这才几年!你们就被腐蚀成这样了?你们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还是腾格里的苍狼、雄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