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好事,武松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站起身来,对李拱极说道:“多谢知县大人栽培,下月初八官复原职之后,下官继续全心全力为大人您效忠。”
李拱极微笑道:“不知武都头家中具体几人?”
武松道:“家里面只有哥哥嫂嫂,以及哥哥亡妻留下来的一名幼女。”
李拱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本官倘若是将他们一并接到县衙里与你一起住未免不妥。”
“现下本官便从县衙里抽调出十三名士兵,命他们去你家中好生把守,待得下月初八,到时本官再命他们回县衙里当差。”
李拱极嘱咐武松,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哥哥嫂嫂暂且先不要外出,安生待在家里便是。
如此一来,就即便是坐地虎处心积虑企图报复武松身边的人,也决计无从下手。
武松再次谢过。
一盏茶功夫过后,武松带了三名士兵回紫石街的家里拿行李。
李拱极则是留在县衙内堂,起笔草书写了一篇榜文,昭告天下即日起武松因事,都头一职彻底被罢免。
榜文贴出去之后,清河县的百姓们看了都是满头雾水,瞠目结舌。
想来武都头神功盖世,由他任清河县内的都头保护一方平安,山贼劫匪听说清河县里有武松镇场子,借他们胆子都不敢前来造次。
好端端的,武都头何以会被罢免?
相比之下,县衙内的人员们看了后,脸上都是浮现出一抹神秘笑容。
心里都是明镜的,知县李拱极对武都头器重有加,他不对武都头连续提拔升官那都罢了,却竟会罢免武都头?
岂非荒普天下之大谬?岂非滑普天下之大稽?
内里定是大有文章的。
武松在回紫石街的路上时,在街上买了几大筐酒菜以及几件过冬衣物,命士兵一并挑在肩上,一路径直到潘金莲家。
在武松去县衙里画卯的半个时辰时间里,金莲始终在家思念情郎,独个坐在二楼郁郁寡欢。
她见武松这么快便回来,并且身后还跟随着三名士兵。
心中寻思:我这心尖肉肉莫不是有事?不然这么快便回来?我赶快问问他。
这妇人回香闺重匀粉面,理清云鬓,换了件鲜艳衣服出来,一路走至楼下,来到武松面前。
这妇人将武松拉到墙角,轻声急问:“叔叔是不是在县衙里遇着了事?”
武松命士兵将买回来的酒菜、衣物分类规整好,他伸手轻摸了摸这妇人的头。
对这妇人柔声道:“李知县为我规划好了前程,从今日开始至下月初八的这整一个月时间里,我得住进县衙里去。”
武松将李拱极对他说的那些话,完完整整地转述给金莲听。
金莲听了后,自是大喜,一面为武松整理衣领一面道:“此为一桩大好事,李知县既然为叔叔一番苦心打算,叔叔尽管住到县衙里面去便是,奴家定然……定然……”
金莲转头瞧着那三名士兵正在门口低头忙碌着,便凑近至武松耳边甜美美的香了一口,嘘声道:“奴家定然整日乖乖待在家里。”
武松紧握着金莲玉手,说道:“一月时光,弹指便过,等我回来。”
不巧,这一幕被刚从房内走出来的迎儿撞见。
迎儿见金莲和武松眉来眼去卿卿我我,一张脸登时就红透了。
金莲深情凝望了武松半晌,忽而心思一转,寻思:既如此,我们两个可也是整整分别三十日时光,也太漫长!
顷刻间,未来的这三十天在金莲眼中兀自无限放大,其中思念之苦楚,竟是将这三十天晕染的如同三十年那般漫长难捱。
三名士兵忙完后便去厨房切肉热酒,很快回来将酒菜在桌上摆放整齐。
金莲才刚和武松并肩坐下,眼眶顿时便湿了,眨眼间泪如雨下,心中酸酸楚楚,塞满了与情郎的不舍。
便正如这时节枯萎凋谢了的梨花树上,已枯黄透了的片片梨花瓣随风凋零。
金莲只是为武松拨饭,一面在桌子下面用力紧紧勾住武松脚腕。
武松正想疼她,偏生此时李拱极委命而来的一十三名士兵已经赶至于此。
金莲和武松一路从房内走出,不急也不慢。
为首的韩队长甫一看见武松,连忙单膝下跪,道:“武都头尽管放心,属下和兄弟们定然在此日夜轮番看守,接下来的三十日时间里,尽心竭力保证好家人们的安全。”
武松走上前去,将韩队长搀扶起身,笑道:“现在我也不是都头了,韩队长大可不必。”
韩队长恭恭敬敬地站在武松面前,轻声笑道:“大人的心意,小的都懂。但知县大人将武都头您罢免,自是有一番好打算的。”
这一十三名士兵很快便在金莲家的各处篱笆墙外,依次排列整齐。
武松和韩队长寒暄片刻,武松便和金莲回到屋内,从怀中掏出五两银来,悉数放在金莲手中。
“嫂嫂平日里有个麻烦什么的,尽管使唤他们,我哥回来后你别忘了转告他。”
金莲满心离别之苦,一面转身将这五两银安放好。
一心只是想着,武松一旦离开,自己便回楼上蒙头大睡,最好醒来之时这三十日漫长时光已过去。
眼看着士兵挑着行李随武松转身离开,几抹红从金莲耳边起,迅速在俏脸儿上蔓延开来。
她指着迎儿大骂道:“你这个混沌东西,像一根木头桩子立在眼前实在碍眼!”
“你好好学学那些拳头上也立得人,胳膊上也走的马的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奴才!”
迎儿从始至终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此刻却平白无故被金莲骂了个狗血淋头,当下忙不迭跑进房内。
金莲痛骂一番之后,心下稍宽,顺着楼梯一路走回闺房,拿着手帕不停擦拭泪水。
武松走在紫石街上,何九叔,郓哥,王婆,姚二叔,赵四叔,等人陆陆续续走上近前。
有客气寒暄的,有溜须拍马的,有假模假式套近乎的。
武松眼下虽已不是清河县的都头,但在他们眼中这根本就无妨,毕竟谁都知道武松是知县大人李拱极百般器重的身边红人。
县前张贴出来的那张榜文上面写的什么武松因事连降三级也好,写的什么武松的都头一职彻底被罢免也罢。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就只是那柳叶梢头上的一点儿月色残影,不过就只是那苦寒冬夜里的几小撮雪花。
实是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