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拱极安排武松在主薄下头干事,这现任主薄程国瑜行事甚为低调。
平日里将档案卷宗交到县衙里之后,连一刻也不多做停留,无事便回户房。
以至于武松在清河县的县衙里任都头半月有余,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三名士兵跟随武松回到县衙里之后,将行李放在武松的房里,确认武松已无事差遣,便退下了。
此时时间尚早,武松在房里呆着闲来无事,于是便在县衙里面兜兜转转一路走到户房。
推开门来,只见主薄程国瑜正将几份卷宗整理好,分发给房内几人。
程国瑜见武松来了,忙是双手抱拳道:“武都头,李知县都已将事情和我说了,现如今您来到户房任职书吏,本官自是不敢劳烦您大驾的。”
“您在房内吃吃茶用用点心也就是了,如若有何吩咐,他们三个随时听您差遣。”
武松顺着程国瑜手指着的方向瞧了过去,只见那两女一男正俯首围坐在书案前,手握毛笔在宣纸上疾速书写。
因为他三人过分专心,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武都头已经来到户房。
主薄程国瑜连续叫了几声,这三人才将头抬起。
三人甫一看见武松从门外走进,忙不迭将毛笔放下,匆匆忙忙从书案里走了出去。
三人作揖的作揖,道万福的道万福,眼看着在县衙户房里当差日久,总算是见到县衙官场里一等一的人物。
武松初来此地,一切都不懂,只能由主薄程国瑜耐心介绍。
原来,这三人都是户房里的书吏,按照现在武松的身份而论,这三人都是他的同僚。
男的叫常清德,女的一个叫蔡巧云,另一个叫洪金燕,既为书吏,便是承办文书的吏员。
清河县内六房之中加起来统计共有近四百名书吏,而户房里本也应有不下五十名书吏。
因着上一任知县临走时将自己的那一套县衙班子全部搬空,临到李拱极时,户房里几乎已经没几人。
起初李拱极为了方便搜刮民脂民膏,特地将原主薄及户房里的所剩书吏陆续全部罢免,换上了自己的人。
又因清河县的县丞和李拱极相交多年,二者又同气连枝狼狈为奸。
于是,在李拱极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县衙班子聚齐之前,户房里现在一共就这么十人八人的。
说来,书吏本也不属官府中人。
书吏全部都是雇佣而来,连俸禄都没有,只有所谓的“饭食钱”。
当然,即便如此,这些整日依靠笔杆子生存的书吏们也是寻常百姓远远及不上的。
眼下三位书吏同僚都已见过武松,武松便对程国瑜说道:“程大人,你有事你自去忙,我自己随意走走看看就是。”
程国瑜抱拳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程国瑜抱着常清德等人方才整理好的几份卷宗,快步走出户房。
武松在房内走走看看,发觉这户房里实在简陋不堪,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看。
于是他走了一会儿,便坐到窗角的一张书案里。
他心想,县衙里一共分为六房,便是:吏,户,礼,兵,刑,工。
县衙内部雇用来的书吏们,通通全部都被编入到这“六房”之中。
于是便就有了吏房书吏,户房书吏,礼房书吏,兵房书吏,刑房书吏,工房书吏。
虽然武松穿越到此地总共才四天时间,但他兹要是拿眼睛一扫也能明白,户房只怕是六房之中最为寒酸简陋的一个。
武松眼见常清德等三人个个伏案埋头苦写,自己坐在书案里又百无聊赖,于是便渐渐地将双眼闭起。
不多久,便睡着了。
良久,蔡巧云不耐烦地道:“大半日时间都已过去,反正表面差事都已写的差不多了,我是死活都写不动了。”
一旁的洪金燕闻言,匆忙抬起头来说道:“巧云,你不该如此,这些都是官府里的大人们委派下来的,我等只有听命行事。”
不想洪金燕话音刚落,那常清德便冷笑出声。
蔡巧云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新来的武松。
见武松正坐在书案里沉沉地睡着,便道:“李知县可也真是有趣的很,将堂堂的武都头派遣到文官户房里做事,岂非大材小用?”
“金燕你心里自是清楚,咱们从早写到晚,从晚写到早,写写写,记记记,区区的那么点“饭食钱”还不够人家官府中人出趟公差所得的赏金呢!”
常清德始终在宣纸之上笔走龙蛇,此刻终于将最后一行字写完,安心将毛笔放下。
又是冷笑了一声。
这常清德似是心中有气,听蔡巧云说了什么,他都是在一旁冷笑。
眼下蔡巧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指着他道:“常清德!你这厮究竟何意!”
常清德耸了耸肩膀,面无表情道:“饭食钱虽就那么仨瓜俩枣的,可好歹也是我和金燕这等人的活命之资,比不得你蔡巧云,一路攀上高枝变凤凰。”
蔡巧云将两边衣袖撸起,咬牙切齿道:“近几日你这厮始终阴阳怪气,姑奶奶我却也饶不得你!速速出来与姑奶奶我比划比划!”
洪金燕眼见大事不好,连毛笔都来不及放下,匆忙从书案内冲出,站在蔡、常二人中间,拼命拦着。
常清德卯足力气,一大股浓痰猛地吐在蔡巧云脚上。
忿忿地道:“你这贼贱妇不检点,亏我常某人当初八抬大轿将你娶进家中了。”
蔡巧云险些当场吐出来,愤怒已极,握紧拳头,一拳狠狠打在常清德脸上。
洪金燕在他二人中间死拦活拦都是拦不住,最终只得是由着他二人去后面连打带骂。
洪金燕焦虑不已,一再地说着:“这成何体统,倘若被人看见听见,这户房岂不是要被其他五房笑话的无地自容?”
洪金燕焦急间,只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
猛然回头一看,只见是被打骂声吵醒的武松。
洪金燕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骂道:他二人实在可恨,只顾着泄愤,竟将武都头都给忘了。
武松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后面正在打骂不停的蔡、常二人张望着。
一面问道:“这常清德和蔡巧云究竟怎么回事?”
洪金燕本就心虚,现下既然武松都已问了,她为使自己不在官府大人面前受牵连,便只得是瞒着蔡、常二人,将这等苟且丑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