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娴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箬溪先发制人,跪下磕头,自称封号,意在提醒皇上,她是他御赐的毓娴郡主,位同亲王女,相当于是他的姐妹,希望他能悬崖勒马,放过她。
虽然宋箬溪知道这根本就是她的奢望,他将她引到这里来,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在进宫的路上,她想过很过方法,但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她无计可施,他不是陈陌,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掌握着生杀大权,那枝犀角梅花簪威胁不了他,不管伤他,还是自伤,都会触怒天颜,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她死不要紧,但是她不能连累她的亲人。
宋箬溪的头抵在地上,无比的绝望,难道除了顺从,她就真得没有别的法子吗?
“起来,过来说话。”声音温柔,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严。
“皇上,毓娴乃待嫁之女,不敢孤身觐见。”宋箬溪没有起身,也不敢起身,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似支撑不起她的身体。
“过来溪儿,朕恕你无罪,到朕身边来坐。”皇上轻笑道。
一声“溪儿”令宋箬溪宛如掉进了冰窟,从头凉到脚,他是决计不会放过她了!她的命运,就要这样注定了吗?她不愿意,头用力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哀求道:“皇上,这与礼不合,会让世人垢病的,请皇上让毓娴离开。”
“你不愿起来,难道是要朕亲自去扶你?”皇上的语气有着一丝跃跃欲试。
宋箬溪吓了一跳,让他扶?她可不想与他有任何一点接触,飞快地站了起来,但是没有走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目光下垂,盯着衣襟上的莲花。
“抬起头来。”
“皇上,历朝历代,天子均以礼法制约天下臣民。圣颜不能直视,毓娴不敢违。”宋箬溪明知礼数劝阻不了皇上,可此时,也只能一用再用,做着无力又无效的反抗。
皇上大度地笑道:“朕准你直视,朕恕你无罪。”
“皇上乃万尊之躯,毓娴若冒犯龙颜,万死难抵罪责。”宋箬溪再次跪了下去,“求皇上饶命!”
皇上沉默片刻,遽然站了起来。
宋箬溪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听到了脚步,不敢抬头,她想逃,逃的远远的,可是她知道她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到那双明黄色绣着云龙纹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皇上弯腰,一只手抓住了宋箬溪的胳膊,“你年初假借生病逃避进宫,就已经冒犯龙颜。”
“皇上明鉴,毓娴自幼病弱,六年前犯失魂症一事,世人皆知。礼法言明,身有恶疾者不能入宫,非是毓娴有意冒犯龙颜。”宋箬溪一边随着他的拉扯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辩解的话。
皇上用另一只手抬起了宋箬溪的下巴,让她绝美的容貌展露无遗,眼中带着*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朕后宫近三千,却遍寻不见一个倾城倾国之色,朕若能此佳人,便许她三千宠爱于一身。”
“身子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轮回一次换一次,红颜尽是枯骨,我佛慈悲,有朝一日,我修成正果,必然是要脱了这臭皮囊而去的,从此再无轮回之苦。”宋箬溪急中生智,记起庹缣曾说过皇上是厌恶佛经的,改换策略,垂下眼睑,神态安详的自顾自念起了《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
皇上显然没有料到宋箬溪会如此应对,愣了一下。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问道:“皇上可在里面?”
听到这个声音,宋箬溪又喜又怕,喜的是上官墨询的到来,或许能让她脱困,怕的是他会因此触怒皇上而遭罪。
“雒淇公子,皇上有事,不让人……啊!”
内侍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惨叫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显然上官墨询在用武力解决问题。
宋箬溪心头一颤,完了!
皇上在这时松开了手,眯着眼盯着关闭的木门。
“咔嚓”一声,木门被震开了,宋箬溪扭头看去,一袭紫衣的上官墨询站在门外,面沉如水,眸中的精光微凛。
“雒淇,你不是有事要办,怎么在这个时候进宫?”皇上的声音没有宋箬溪想像中的怒气。
宋箬溪回头看向皇上,微蹙眉尖,皇上看上官墨询的眼神,不象君王看臣子的眼神,目光里有着*和贪婪,就象刚才皇上看她一样,难道……轻吸了口冷气,这个皇上居然男女不忌!
上官墨询已看清宋箬溪安然无恙,敛去眸中的精光,做出惯常的慵懒姿态,斜靠在门边,道:“太后举办赏花会,芙蓉亭内美人云集,雒淇进宫来看看,是否有美景可入画?”
皇上笑,“可有能入你眼的美景?”
“美景没看到,只看到一个不知礼的女子顶撞了身怀有孕的丹昭仪,气得昭仪娘娘动了胎气,太后震怒,已召太医前往储秀宫为丹昭仪诊脉。”上官墨询轻轻挑了挑眉,“雒淇主动向太后请缨来告知皇上此事。”
皇上脸色阴沉,目光微寒,他膝下已有七个女儿,却只有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这一个儿子,子嗣太过单薄,这是皇族的大忌。庹缣肚子里的胎儿已被太医院妇科高手陈太医诊出,是个儿子,他对庹缣的肚子十分在意和期盼,听到庹缣出事,向门边走去,就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宋箬溪,眸底幽光闪动,此生已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雒淇可为皇上代劳,送郡主出宫。”上官墨询走进房里,把路让开。
皇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点了点头,出门自去。
宋箬溪见皇上就这样放过她了,欣喜如狂,忙不迭向外窜逃。
上官墨询跟了出去,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身问他,“该往哪边走才能出宫?”
“皇上被丹昭仪牵绊住了,不会来追赶你,你别怕,我送你出宫。”上官墨询看到她脸上还有着惊恐未定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差一点她就要被皇上残害,还好,他来得及时。
“谢谢你。”宋箬溪轻舒了口气。
上官墨询勾了勾唇角。
“丹昭仪她有没有事?”宋箬溪见四下无人,小声问道。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问道:“叶东媛是不是言语冲撞了你?”
“你怎么知道?”话一问出口,宋箬溪就立刻明白过来,“是她顶撞了丹昭仪?”
“没错。”
“简儿这么做太冒险了。”宋箬溪很感激庹缣能为她出气,可是庹缣身怀有孕,这么做太不明智,万一出现意外,得不偿失。
“她腹中的胎儿是她的依靠,她是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的,你不必为她担心。”上官墨询眸底寒光闪过,语气里有一丝讥诮。
“太后和皇上会如何处置叶东媛?”宋箬溪问道。
“不知道。”
“会处死她吗?”宋箬溪有几分担忧,危害龙裔,罪很重,虽然叶东媛是与她不和,可是那只是小事,罪不至死。
“她不会死,不过叶相就该告老还乡了。”
宋箬溪微愕,“这件事会连累到叶左相?”
“纪相与叶相不和,人尽皆知,丹昭仪今日一举数得,你可明白?”还在宫中,上官墨询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直接。
宋箬溪想了想,后宫中的人,没一个简单的,苦笑道:“明白了。”
两人没有再交谈,一前一后,相差两步的距离向宫门处走去。
到了宫门处,各府的送姑娘们送宫的马车都停在宫墙的那边,只有接宋箬溪进宫的那辆马车停在宫内。
宋箬溪上了马车,撩开窗帘,轻声喊道“雒淇公子。”
上官墨询犹豫片刻,走到车边,客气又疏远地问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他对你存心不良,你远着他一些,别让他伤害到你。”宋箬溪隐晦地道。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没人能伤害得了我,你……放心。”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垂睑,放下了帘子,道:“走吧!”
内宫门开启,马车驶进长长的通道。车内,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她终于逃了出来,感谢上苍的眷顾,没有让她身陷泥坑。
上官墨询目送马车离去,直到看不见,才缓缓出宫,回去收拾行装,后天他也要启程去登瀛城。
马车抵达宋家二门处,尚没停稳,就听到纪芸一声悲喊,“溪儿!”
宋箬溪被拉开车门,探出头去,看到的是纪芸担忧的脸,“娘,我回来了!”
“溪儿!”纪芸甩开荣荞扶着她的手,扑了过来,是她的女儿,是她活生生的女儿,喜极而泣,她的女儿回来了!回来了!
宋箬溪从马车上下来,搂着纪芸,柔声道:“娘,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快去告诉老太爷和三老爷,七姑娘回来了。”荣荞含着眼泪,扭头道。
见宋箬溪毫发无伤的回来,宋老太爷松了口气,感谢祖宗庇佑。
申时未,各位姑娘陆续出宫回家,叶东媛也被内侍送回叶家。
次日,叶左相让人呈上辞官奏折,他则称病不朝。
皇上驳回,传口谕,叶左相安心养病,朝中社稷还要仰望左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