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一场场秋雨中,悄然过去,八月初二,是邺淑婷十四岁的生日,小辈们的生日随意过……禀明昭平县主后,在苑中缀锦馆的珠兰圃中的三间小敞厅内摆上五桌,请家中几位嫂嫂和叔伯家的几位年纪相仿的姐妹来吃酒听曲。
魏灵娟送的是一对绣着仙女散花的双面绣插屏。岳氏送的是大红金线绣长命富贵荷包,里面装着一对衔金蝙蝠。宋箬溪送的是一尊寿星捧桃青白玉山子。姜明红送的是沉香木雕童子问道摆件。
姐妹们送的礼物就随意些,一诗一字一画,或是一扇一帕一袜,聊表心意。
珠兰圃种着大片的珠兰,青翠的枝叶中长着小金珠似的花朵,散发着如兰花般的香味,景色好,可惜地方狭窄了点不好架戏台子,就没有传戏班的人来唱戏,传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过来,两人行了礼,就要弹词上寿。
邺淑婷摆手道:“罢了罢了,快别唱这个,我们都不爱听,你们唱几段新编的,词好听的就成。”
“婷姑娘说得巧了,这前儿才编了两段新的,待奴婢唱来给各位夫人和姑娘听。”女先生陪笑道。
“新的两出叫什么名?”魏灵娟素喜听弹词,笑问道。
“一出名叫珍珠塔,一出名叫三错缘。”女先生笑道。
魏灵娟扭头问宋箬溪,“毓娴弟妹,你说听那出好?”
“我可不懂这个,大嫂嫂拿主意吧。”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目光从姜明红身上扫过,笑道:“大嫂嫂你问错人了,你要是问毓娴嫂嫂哪种糕点好吃?哪道菜好吃?毓娴嫂嫂定能……”
“你这个坏丫头,敢拐着弯骂你家嫂嫂我是吃货,看我拧烂你这张嘴。”宋箬溪笑骂着走过要去掐她的粉脸。
邺淑婷忙躲在岳氏身后,“三嫂嫂,救救我!”
“救你?”岳氏勾起一抹凄切的苦笑,“我可救不了你,我还想谁来救救我呢。”
魏灵娟听这话的语气不对,关心地问道:“三弟妹,出什么事了?”
岳氏神色一敛,摇摇手道:“没,没出什么事,我说笑逗婷妹妹玩呢。”
魏灵娟见她不肯说,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追问,笑笑道:“就唱珍珠塔吧!”
两位女先生行了礼,到一旁的圆墩坐下,边弹琵琶,边唱道:“千年海底聚奇珍,琢就玲珑塔七层。弹词经典魁天下,响档名家数不清……”
众人听着弹词,说说笑笑,气氛轻松。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姜明红面前,行礼道:“五夫人,董庶夫人晕倒了。”
姜明红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冷冷地道:“她晕倒了,你来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侍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请良医要拿夫人的牌子。”
“牌子我没带在身边,等我回去再说。”姜明红翻着白眼道。
宋箬溪听到她们的对话,想了想,回头笑道:“五弟妹,我的牌子带在身边,可以借给五弟妹一用。”
姜明红皱了下眉,不情愿撇了撇嘴,语气僵硬地道:“那就多谢毓娴嫂嫂了。”
“些许小事,不必言谢。”宋箬溪轻轻浅笑,“青荷,你陪她去一趟吧。”
“谢谢少夫人,谢谢五夫人。”那侍女行了礼,随青荷出门去召良医给董佳婉看病。
一出弹词唱完,宴会也接近尾声,青荷回来了。
宋箬溪见姜明红视如无睹,只得开口问道:“良医怎么说?”
青荷看了眼姜明红,道:“良医给董庶夫人诊了脉,说董庶夫人有喜了。”
“咚”姜明红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桌子上,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良医说董庶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青荷道。
众人同情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姜明红,庶子要生嫡子之前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姜明红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向外面走。
“还不快去伺候,傻站着做什么?”魏灵娟见姜明红的侍女没跟着去,厉声喝道。
侍女们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厅中的气氛因这件事,变得有些沉闷。良久,陈氏皱眉道:“这个五弟也太乱来了,怎么能让庶夫人先怀上……”
岳氏轻咳了两声,示意她,这里一堆未出阁的姑娘,说话要注意点。
陈氏会意,住了嘴。
“大嫂嫂,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岳氏怕姜明红在怒火攻心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魏灵娟犹豫片刻,道:“毓娴弟妹,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怎么说,这也是件添丁的喜事,我们做嫂嫂的也该过去道声喜才是。”
话说的好听,实际都是担心姜明红会做出什么狠毒的事出来,邺孝良让庶夫人先怀上了孩子,她可以发脾气,可以闹别扭,但是不能伤及人命。要伤了人命,邺孝良肯定不会答应,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他的骨肉。
宋箬溪明白魏灵娟的意思,点她名的意思,她也明白,嫂嫂管小叔子房里的事,不是那么名正义顺,要是邺繁问责,也好共同承担,道:“大嫂嫂说的是,我们是该过去道声喜。”
姑娘们留在珠兰圃,魏灵娟四人带着侍女匆匆往牧之院赶去。已看到牧之院,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四人脸色皆是一白,完了,晚了一步。
肩辇在院门停下,魏灵娟三人不等侍女来扶,就下了肩辇向院中疾步走去。陈氏怀着身孕,慢了一步。
绕过影壁,就看到一排侍女站在院中,姜明红冷着一张脸坐在廊下的榉木小灯挂椅上,目光阴冷地盯着跪在地上面若死灰的董佳婉和抱着董佳婉的一脸愤懑的齐嬷嬷,在一边的空地上趴着个绿衣侍女,屁股上已经被打得血迹斑斑。
苏念锦脸色苍白地站在姜明红的椅子后面,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
姜明红抬头看到三人,勾起一边唇角,笑得古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嫂嫂们怎么都过来了?可是担心我会要了这贱人的命吗?”
“五弟妹,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做糊涂事啊!”魏灵娟劝道。
姜明红嘲讽地道:“慢慢说,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贱人都怀上了孽种……”
“五弟妹,请慎言。”魏灵娟打断她的话,“董庶夫人怀得是五弟的孩子。”
“五弟妹,这已入了秋,地上凉,董庶夫人怀着孩子,这万一要受了寒,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这个当嫡母不忍心呀,还是赶紧让她起来,回房歇着去吧,这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要注意呢。”魏灵娟使了个眼色给姜明红,且不说董佳婉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确定,就算她怀的是男的,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中间都有凶险存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尸两命,若是当真容不下她,有的是法子在暗中弄死她,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让人在明面上抓住把柄呢?
姜明红走到魏灵娟,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那模样状若疯魔。岳氏、宋箬溪和陈氏轻吸了口气,姜明红受不了刺激疯掉了?
魏灵娟蹙眉,这个蠢妇难道没听懂她的意思?
笑声猛地停了下来,姜明红神情一肃,直视着宋箬溪,问道:“毓娴嫂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宋箬溪看着她,坦言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你不是很厉害的,逼得少城主不纳妾,怎么这事情到不会处理了?”姜明红语带嘲讽的道。
董佳婉怀孕的事,宋箬溪对姜明红是有些同情的,一听这话,同情之心灰飞烟灭,冷笑道:“你也说了,我逼得少城主不纳妾,没有妾,又怎么会有妾怀孕的事要我处理呢?”
魏灵娟三人对姜明红在这时还有心情找宋箬溪的麻烦,很是无语,这个蠢妇蠢得无与伦比,世间少有,难为她们要和此人做妯娌。
“五夫人,有句话,奴婢本不想说,可是现在也不得不说。”齐嬷嬷突然道。
“你有什么话,你说啊!”姜明红猛地回头盯着齐嬷嬷,目光似刀一般。
“五夫人,董庶夫人可是五公子在宴上亲自挑选的良妾,不是那些可以任由你打骂的贱妾,奴婢劝夫人一句,还是快让庶夫人回房歇息,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五夫人只怕也难以向五公子交待。”齐嬷嬷看着闭着双眼,似乎已陷入昏迷的董佳婉,着急地道。
话音刚落,邺孝良得知消息就冲了进来,看到院中的情形,脸上闪过一抹恼意,恨不得打姜明红一顿,可是四位嫂嫂在场,只得先笑着给四位行礼,“小弟给四位嫂嫂请安,四位嫂嫂请屋里坐。”
“行了,五弟,那些客套话用不着说了,你还是赶紧把这事给处理好,我们就不坐了。”魏灵娟淡淡地道。
“四位嫂嫂请慢走。”邺孝良长鞠一躬道。
魏灵娟四人领着侍女离开牧之院,刚走到苑门口,邺淑婷打发侍女来报,那边宴席已散,不用再过去了。
“既是这样,我们给母亲请了安,就出城吧。”魏灵娟不想在城里多留。
岳氏和陈氏没有异议。
宋箬溪也跟着一起去见了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还不知道董佳婉怀孕的事,听她们说后,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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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纤雪喜欢听越剧,文里大部分的戏,都是借用越剧。这章的借用的是弹词,《珍珠塔》是中国清代弹词,本文架空借用,请朋友们不要较真考据。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电信的工作人员都没来给我弄网络,只得去网吧传文。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