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提高收成呢?”苏甜甜来了个反问句,然后又伸出她的白乎乎的小手,竖起了一根食指,“第一,肥田肥田,田里要有肥。可是咱家也就是猪粪,鸡粪,还有人啊那什么,厕所里的粪,加上草木灰什么的,是不是不够用?”
“嗯,”苏老爷子点点头,“是不够用,有时候我也会招呼家人去路上捡粪。”
“太姥爷,我有一个沤肥的法子,您要不要听?”苏甜甜故意压低声音说。
“哦?”苏老爷子很配合的露出好奇的表情,“啥办法?”
“把杂草了,树叶了,植物秸秆了什么的这类东西,咱不是都当柴火烧了?现在咱不烧,咱把他们铺在地上,上面加一层土,然后再加一层秸秆,撒一层人粪尿,或者鸡粪,猪粪都行,再撒一层土,这样摞起来,每层还可以撒些石灰粉,中间撒水,要有湿度。最后用泥密封起来,让它们自己沤。要是夏天,一个多月就好了,现在这天气,得两个多月。时间长点好,保证沤熟了。撒到地里,翻到地下,再加上家里这其他的粪肥。庄稼收成想不提高都难。”
“这办法管用?”苏老爷子半信半疑。
“管用。”苏甜甜十分认真,“太姥爷可以先试试。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挖一个坑,不用太大,坑里也是一层杂草,树叶,秸秆一层土,加上牲口粪便,脏水,沤肥,沤的黑乎乎的就可以肥地了。”
苏老爷子这次眼睛一亮:“嗯,这是个好办法。”
苏甜甜咧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又故意压低声音:“太姥爷,咱第一第二说了,第三咱就不说了,第三是好事,继续保持就是了哈。”
小丫头搞怪的表情,让苏老爷子不由失笑:“哈哈,你这个孩子,中,咱就继续保持,还让你们吃鸡蛋。”
苏甜甜不知道,每两天吃一个鸡蛋的福利差点没有了,说了一大堆都是铺垫,现在她要说正题了:“太姥爷,咱家现在的形式分析完了,说说未来吧?未来在孩子们的身上。对吧?”
说着她表情严肃起来,弄得老爷子也坐正了身子:“对。”
“太姥爷,您种了一辈子地,也就认得自己的名字是吧?咱家为什么这么穷?就是没文化呀?不上学,脑子就不开窍,只知道埋着头种地,人家干啥咱干啥。啥时候能改变现在的穷日子呢?听说五舅舅今年没交束修,不让上了?”
“是了,这不是一年得二两银子吗?咱家有人认几个字,这样能看得懂契书,不被人骗就行了。还能指望出个秀才不成?”苏老爷子又点上烟抽了一口。
“指望,当然指望。”苏甜甜蹭的站了起来,吓了苏老爷子一跳。
苏甜甜被老爷子那句‘还指望出个秀才不成?’气着了:“我打听了,五舅舅,学问很好。先生一直夸他呢。我指望五舅舅考秀才,中进士呢?不但五舅舅,就是家里的几个哥哥,也要去私塾,去学堂。太姥爷,给我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要是我能让咱家挣来十两银子,您就答应我,让舅舅和哥哥们去上学堂好吗?”她是有私心的,因为她手里里面有十两银子了,到时候真的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她就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换了哥哥们可以上学堂的机会。
望着眼前站起来也没有自己坐着高的娃娃,张牙舞爪的说大话。苏老爷子竟然鼻子发酸,红了眼眶。
谁家不希望出个秀才?他做梦都想;谁家不想让孩子上学堂?他想得很。可是家里拿不出束修,总不能真的为了供应一个秀才,让一家人勒紧腰带挨饿吧?
苏老爷子用手抹了把脸,露出一个招牌笑:“中,如果丫头一个月能让家里挣十两银子,这个家你来当。”
“真的?”
“真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只手拍在一起。
一只皮肤粗糙,黝黑,指甲缝里都是黑的,坚硬的满是老茧。
一只肤白如玉,小巧,指甲粉嫩粉嫩的,娇柔的吹弹可破。
两只手握在一起,是那么的对比鲜明,天渊之别,可又是那么的和谐温暖,相濡以沫。
一老一少的交谈随意起来。从石头上挪到了菜地。从菜地挪到了驴棚。两个人一会儿指着农具比比划划。一会儿又来到墙角的空地指手画脚。直到吃晚饭了,一老一少才笑呵呵出了后院。大家都好奇两人“聊聊呗”聊了什么?问苏老爷子,老爷子笑着不说话;问苏甜甜,这丫头一句“保密”就把人打发了。
第二天,五舅舅拿着几个草编的蚱蜢,虫子,婵,送给几个侄子侄女玩。
“真好看,五舅手好巧。”苏甜甜得了个蚱蜢开心极了。
“你四舅手更巧,回头让他给你做一个首饰匣子,明格暗盒他都会做。”五舅舅说。
苏甜甜心中一动,“四舅是木匠?怎么没见过他做家具?”
“嗯,你四舅手巧,他自己摸索的,也就自家做做,咱们乡下人家,家具都是自己胡乱钉的,也就是一个大箱子,桌椅板凳,打眼一看就都会做。谁还专门请人不成?至于城里的人家,都是去家具店,咱乡下人不知根知底的,谁会用咱?”五舅舅说着,手也不停,不一会儿一只蜻蜓就出现在他手中,活灵活现的。
苏甜甜看了看屁股下面的凳子,中规中矩的还行,于是问:“这也是四舅做的?”
“不是,那个是我做的,桌子是你四舅做的。”
苏甜甜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桌子的确不错,桌沿下面还刻着花边。没有上漆,一个角已经有些破损了。
五舅舅见苏甜甜打量桌子,解释说:?“桌子都八九年了,那时候你四舅才十六七岁。这是他的练手之作。你看看你小姨的梳妆匣子,那才是好看呢?”
“真的?我看看去。”说着她就真的站起来去了小姨房中。
香秀正在描花样子,见苏甜甜进来冲她笑了笑:“咋了田田?怎么没和姐姐们玩?”
“嗯,玩着呢,五舅舅说你的梳妆匣好看,我想看看。”苏甜甜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香秀愣了愣,笑了,指了指床头:“呐,在哪呢。自己看。喜欢就送给你。”香秀心想,这孩子可能是看上了这些精巧的玩意。反正自己也没用,给她得了。
苏甜甜看过去,这是一个书本大小,半尺高的盒子,没有上漆,打磨的很光滑。盒盖子四角刻有花纹。
盒子没有上锁,苏甜甜抬头问:“小姨,我可以打开看看吗?我不动里面的东西,我就看看结构。”
“看吧,里面也没啥好东西。”香秀头也没抬,她花样才描了一半。
打开盖子,抽出隔板,有三个小抽屉,苏甜甜打开上面两个,抽屉滑动迅速,合上严丝合缝,一点也不晃荡。下面的抽屉抽出来,让苏甜甜感觉怪怪的,仔细一看,原来有夹层,从抽屉的后面抽出隔板,下面还有一层。
整个梳妆匣做工流畅,对接严密。苏甜甜看了很满意。可是空空荡荡的梳妆匣里,只有一根细细的簪子,是银的,还有一根木头雕刻的花瓣簪子,这就是一个就要谈婚论嫁的大姑娘的所有首饰了?
苏甜甜看看小姨耳朵上小的可怜的银耳钉,再看看首饰匣放在床头的位置。看来小姨也就这点家当了。
“咋了?想要就拿走吧,簪子你还小,用不上,就不给你了中不中?”香秀描完花样,过来坐在苏甜甜身边,放柔了声音跟她商量。她就两根簪子,舍不得给田田,真怕这孩子张口要,要是要了,她也不好不给。自家白种着这孩子的地呢!
“我不要,我还小,我就是看看四舅的手艺,是不是有五舅舅说的那么好。我出去玩了。”说着她跑到门口,又扭头发誓似的说了句:“等我有钱了,给小姨做一个大的梳妆台,装满首饰,金的,银的,都有。”
苏甜甜出了小姨的房子,没有去找五舅舅,她去了后院,找到了太姥爷。
“太姥爷,我得去县城一趟,坐咱家的驴车,让四舅陪我去。您看我什么时候动身?最好我们一天就赶回来,要是时间紧,那就两天。”
“去县城?做啥嘞?想买啥东西去集上不中吗?”
“集上不行,还是去县城吧。一个月十两银子可不好赚,还是去县城吧。”苏甜甜笑着强调。她有了想法,可是不知道行情如何,去县城看看,知己知彼才能明白怎么办?
“那中吧,明天早上寅时出发吧,要是太晚了就住一夜。晚上让你姥姥洛几张馍,明天带着路上吃。”苏老爷子一听十辆银子,就知道重外孙女这是去找挣钱的门路呢,虽然他对小孩子没有存多大希望,可是有一句话叫‘病急乱投医’,所以有一丝的希望他也想试试。再说这娃娃说话条理分明,很多话他都上了心。就让她闹腾一个月吧。苏老爷子觉得自己穷疯了。连个六岁娃娃说得话他都信。他现在在这后院琢磨的,就是看看把沤肥的坑挖在什么地方好。
晚上,太姥姥没有洛馍,而是半夜起来洛了几张葱油的杂粮饼,放的白面多,软乎乎的,用树叶一层层包好。放进包袱里。这样他们带在路上,吃一天都不干。
天黑乎乎的,苏甜甜被四舅裹在旧被子里放到车厢里。他自己穿上厚棉袄,举着个火把牵着驴走。
苏甜甜摸摸怀中的一个小布包,抽拉绳的系口打开,里面有十几个铜板。太姥爷给的。现在家里的荷包口袋,都换成了抽拉绳。
“田田,困了就再睡会,”四舅掀开车帘,给她掖了掖脚边的被子说“别害怕啊,四舅在前面牵着驴走。”他不理解爷爷让他带这个瓷娃娃般的外甥女去县城干啥?还给了自己一两银子,也许孩子一下子不适应乡下的生活,可是爷爷也太溺爱孩子了。想吃啥,赶集买点不就行了。干啥要跑到县里那么远的地方。还让自己听丫头吩咐。他虽然心里面不赞同,可是老爷子吩咐下来,他也没有反驳。毕竟这是自己的外甥女,要是自己的丫头,他肯定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