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哒哒的跑起来还是比较快的,至少四舅赶车比母亲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县城就在眼前了。
城门口,有挎刀的城门兵把守。城墙根还有一个茶棚摊子,有几个衣褶光鲜的年轻人坐在茶摊上,手里端着茶碗,眼睛却望着城外的大路,像是在等什么人。
老百姓进城,只要不是做生意的,是不用交进城费的,老百姓挑担买菜也不交钱。如果拉的是货车,就得看你车上的货物多少,,然后到城门口的一个敞着大门的一个房子里交“城门税”。
苏甜甜他们就不用交钱。四舅下车牵着驴,过城门的时候冲城门兵点头哈腰的,城门兵瞟了他一眼就摆了摆手。让他们快走,别挡着后面人的道。
四舅手巧,但是不善交际,见了富人和官差,就把驴车尽量绕远了走过去。苏甜甜想,四舅出门少,可能到了县城心里发怵吧。
“四舅,问问木匠铺子怎么走?咱们先看看他们做的家具。”苏甜甜在车里喊。
“中。”四舅答应着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问苏甜甜:“找木匠铺子干吗?你想要什么舅舅做给你,不比他们做的差。”
苏甜甜甜甜一笑,眨着眼睛说:“咱们去看看他们店里的样式,要是有我喜欢的,到时候让四舅做了给我,四舅可不许反悔。”
苏泰无奈的点点头,这个外甥女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要她眼睛眨呀眨的,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宠着她了。于是转头看周围的人,想找个合适的人问路。
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过去了,四舅踌躇着没敢开口;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过去了,四舅向后退了两步;这时一个挑担的老汉走了过来,四舅终于张口问路了,可惜老汉摇了摇头,看来是不知道。于是四舅又向走过来的一个孩子问路。那孩子也摇了摇头。
苏甜甜在车厢里也勾头向外看,看见四舅的举动心中暗暗叹息。她见墙边的一个小叫花子正在晒太阳。于是冲他勾了勾手。
小叫花子屁颠颠的跑过来问:“小姐要送信吗?”
“送什么信?”苏甜甜一头雾水。
“啊?就是两个铜板给人送信的,你不送信啊!”小叫化子很沮丧。昨天三毛就是在这里,帮人送了一封信,收了两个铜板,今天他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到现在也没有人让他送信,好不容易,有个小丫头叫她,没想到也是不送信的。
小叫花子转头要走,苏田田连忙叫住他:“你知道木匠铺子吗?带我们去,我可以给你两个铜板。”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小叫花子高兴的跳起来。四舅虽然不满意苏田田的乱花钱,可到底向小叫花子问路,让他很有安全感,也就没说什么,跟着小叫花子走了。
木匠铺子在另一条街上,到了铺子门口。小叫花子并没有走。在路上他跟苏甜甜说好了。看完了这家铺子,再带他们去看另一家铺子,还可以得两文钱。
木匠铺子有一个很大的大门,比一般的铺子的门开得都大,应该是为了方便大型家具出入特意建造的。后面连着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据木头的声音“沙沙”响。看来后面是作坊。
苏甜甜进去时,见铺子里有三个人,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同色腰带上系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身后跟着一个小斯,胳臂上小心的搭着一件玄色披风。还有一个看样子是店主,正在微弯着腰,介绍着家具。
苏甜甜进来,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细棉布衣裳,四舅脱了厚棉袄,夹在腋下,身上是没有补丁的干净衣服。对乡下人来说,这样的穿着已经很体面了。可是掌柜的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又殷勤的招呼那个青年看别的家具了。
苏甜甜也不在意,本来他们就不是来买东西的。领了四舅在里面转了一圈。有床、桌、椅、凳、高几、长案、柜、衣架、巾架、屏风、盆架、镜台等,还有大箱子。各种各样的大箱子。这些家具有的很普通,造型简练,朴素大方。有的也雕刻花纹,都是像云彩一样的云纹,千篇一律。黑漆的多,红漆的也有。
掌柜的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苏甜甜就凑过去听,每介绍完一件家具,他就报两个价位,比如长案,他会说:“这长案我们一般卖十两银子,少爷您来了,小的就收您九两好了。”等等。
四舅怕小孩子不知轻重惹人烦,看了一会就硬拉着苏甜甜出了家具店。可是耐不住苏甜甜注意正,于是两个人又跟着等在外面的小叫花子去了另一家店。
路上,苏甜甜问四舅。那些家具,他都能做不?
四舅想了想,点了点头,意思就是能做。
到了第二家家具店,这里有两个小伙计在招待客人。苏甜甜人小鬼大,像模像样的看了看,问了问价钱,跟第一家店的价钱差不多。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进来两个人,正是在第一家店见到的,那个青年和他的小厮。也许是想货比三家?
苏田田好奇他要买什么样的家具,于是就跟在他们后面,又听了一会儿。原来这个青年是要给县长家的儿子搬新居送的礼物。想要新颖点的家具。
苏甜甜磨磨蹭蹭的直到那两个人离开,这才跟在人家身后也离开了。眼见着人家上了一辆马车,苏甜甜连忙跑过去拉住那个坐在车辕上的小斯的衣角:“小哥留步,我有事和你家少爷说。”
四舅一看这情况吓坏了,那可是马车呀。能坐马车的是什么人?不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自己家是得罪不起的,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啊,这真是要了命了。他连忙要点头哈腰的赔不是,准备就是自己挨顿打也不能让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受伤。
车里面的青年好奇,他认出这女娃娃是家具店遇到的那个。看穿着细棉布,长得肤白如玉,漂亮可爱,再看看她身后的男人,粗布衣虽然干净却打着补丁,黑漆漆的头脸,脸上起着干皮。对自己的小斯点头哈腰,暗地里却偷偷的瞪着小丫头,突然他激灵灵打个寒颤,难道这孩子是他拐来的?
青年看看小丫头,小丫头一脸哀求的望着自己的小斯;看看那个男人,他一边瞪着眼睛对小丫头使眼色,一边伸手要拉小丫头的手腕。看着那双黑乎乎粗糙的钳子一样的大手就要落到小姑娘的纤细的,白净的,柔弱的小手腕上了。他突然出声:“等等,”然后分付小斯,“把小丫头抱上车。”
在苏家老四苏泰震惊的目光中,苏甜甜如愿以偿的上了马车?
青年露出自认为亲切的笑容:“孩子别怕,有什么事叔叔给你做主。”
苏甜甜想,这人还挺好说话的,于是也露出甜美的笑容:“我知道叔叔是想买好看的家具。我们家也是做家具的,我可以给你画图纸让叔叔看看。如果叔叔满意的话,就买我们家的吧。”
青年愣住了,什么情况?难道不是遇上拍花子了?这是在向自己推销家具?帮他们家做生意来了?再看看车外那个粗糙男一脸焦急的样子,这明显是担心这丫头,难不成他反以为我是拐子吗?
“嘁!”青年扶额。闹了乌龙了。
苏甜甜见青年突然失了兴趣,怕事情黄了。连忙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出五舅舅那里要来的半张纸,一截在厨房找的手指长的木炭。这是苏甜甜准备用来记东西的。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她趴在车里面坐人用的木板上,“刷刷刷”画了起来。
青年无奈的看着趴在那里鬼画符的小姑娘,她想不明白这么可爱的丫头怎么身边跟了一个那么像拐子的男人?
苏甜甜拿着画好的图纸,在青年眼前晃了晃:“叔叔?”
青年这才回过神,接过满是折痕的半张纸:“画的什么?”
纸上一个桌子不像桌子,椅子不像椅子的东西是什么?
苏甜甜知道自己节省时间,画了个轮廓出来,这是一台梳妆台,她小手指着上面:“这是女人用的梳妆台,当然男人也可以用,嘿嘿。咱家的梳妆台新颖好看,还很实用。腿都有好几种样式,圆的,方的,罗圈的,外八字的,脚还有马蹄的,莲花的。咱再看上面,桌面形状也有直角的,椭圆的,这后面的镜子也可以变换花型,还有,这些格子,小抽屉可以放饰品了,木梳了,等等,如果喜欢用首饰匣,还可以留出位置来,做一个活动的,首饰匣可以随意抽取。当然首饰匣我家也做,还可以做成暗格,怎么样?我家的家具好吧?”
青年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两眼放光。苏甜甜知道,这男人动心了。
青年是真动心了,他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家具,于是他又露出了自己最好的微笑:“小姑娘,你家的店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可是现在她得稳住这个人,这第一桶金就在这人身上了:“那个,叔叔,我家在乡下,有点远,要不咱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说着指了指车外急得转圈,眼睛也死盯着这两马车的苏泰,“那是我四舅,做家具手艺杠杠的。咱们先选好图样,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来,您满意了再给钱,好不?”
青年有点动心,乡下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最近他没时间,如果做好了再给钱也不怕他们是骗子。
“嘁,真是的,自己啥时候怕过骗子了?别说这小小的素水县,就是卫阳府自己也没怕过,都是这个像拐子的男人闹得。”想到这里,他心情就不好了,真想扭头走人。可是看看手中被小姑娘说的天花乱坠的图纸,又看看小丫头期望的眼神,他还是点点头,冲小斯说:“找间……酒楼。”
话还没说完,就听苏甜甜肚子“咕噜”响了一声。青年笑笑,把要说的茶楼改成了酒楼。
苏甜甜霎时就羞红了脸。早过了上午了,只是他们一直忙着看家具,忘了吃东西了。真丢人。?借口要和舅舅说话,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