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苏甜甜几人,刘承安摸着下巴,盯着邹学明看了看:“怪不得我听说你最近很古怪,剩饭都打包回家了。我还以为你缺钱了呢?本来还准备把两千两家具钱给你呢。现在看来你不是缺钱了,你是被这丫头传染了吧?”
“?嘿嘿,是啊,你不觉得她说的对吗?勤俭是美德。还有她刚才说的‘民以食为天,粮以俭为先’说的多好。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盘为镜,可以晓俭奢。”刘承安也想起小丫头打包的时候说的话,不由也说出声来。
一行人正要上楼,听到他俩的说话声,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衫中年人停住了步子。他身边的一个仆人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见自家老爷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做了,于是他一回身:“好,说得好。两位公子言谈不俗,学识渊博,不知二位公子可否赏脸,与我家老爷楼上一叙?在下程福,跟我家老爷回家探亲路过此地。得听公子此言,真是三生有幸。”
一个仆人,行止大方,谈吐不俗。那么他家老爷必不是平常人。于是两人连忙回礼:“在下刘承安,不敢当先生学识渊博的称赞,只是略读些书,忝为秀才。”
“在下邹学明。也是刚刚过了秀才之名。”
“嗯,不错,怪不得说出了‘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盘为镜,可以晓俭奢。’言词简单精准,意义深不可测。”青衣人终于说话了。
“不不不,先生误会了,”刘承安连忙解释,这人一看就不简单,眼神犀利的很,他父亲可是县令,自己可不敢贪图名声强占别人的功劳,说不定眼前这人是督察御史呢?一本参奏,可不就毁了父亲的前程了吗?父亲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胆小怕事,不敢逾越,连贪污也不敢。还好自己偷着做点生意,顺便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帮人点小忙,收点生活费。否则他一个堂堂的县令之子和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两样了,于是他恭敬的如实回禀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说的。”
“哦?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些话?”青衫人好奇的问。
“真是一个小丫头说的,姓苏,叫什么来着?”邹学明见这人不信,也跟着解释,可是当说起丫头的名字时,他才郁闷,交往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她家是做木匠的,应该是个隐世的木匠家族吧?这话可能是他家人说的。”于是他把这几次和苏甜甜的交往,生意都说了一遍。
“哦。可是刚刚穿着花格子衣服,顶着个包包头的哪位小姑娘?”青衫人想起来刚刚进来时,一位大眼睛的丫头正和这两位招手告别。之所以有印象,是那孩子走路的时候笑嘻嘻的,就像捡到宝一样,特别是那双盛满笑意的乌亮的双眸,透露着狡黠和得意。让他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见他的注视,小姑娘还冲他们笑了笑。那开心的模样,就连自己的心情也被他感染了。
“是,那孩子聪明的很。”
“嗯,是个古灵精怪的。两位公子,相见不如偶遇,两位公子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青衫人邀请,两人自是愿意,于是三人上了楼上雅间,继续闲聊。
青衫人正是正四品的京官左监都御史程文远,是奉了皇命下来视察的,每三年,皇上都会派一批御史下来视察民情。派下来的监察御史基本上都是官拜正八品,大概有100多人,他们专门替皇上视察民情,分派到全国各地。视察回来后的结果,由正二品的左右都御史整理。然后呈给皇上御览。如果情况特殊。监察御史也可以直接写折子递给皇上。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
程文远的父亲,是退了休的上一任右都御史。程文远是探花出身,学识斐然。可惜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贪玩好斗,学业一塌糊涂。对这个独子,他是恨铁不成钢。屡教不改后,程文远一气之下暴打了他一顿,结果这孩子夜里就发起烧了,差点丢了半条命。心疼孙子的老右都御史不干了,上书皇上,说:“远,忝为御史,读万卷书,不会为父之道;应,历练人情,行万里路,方知世间冷暖。”
皇上一看乐了,好么,亲爹弹劾亲儿子。真不愧为御史世家。于是皇上把他赶到了卫阳府:“了解三百个不同的家庭,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人情冷暖。然后每个家庭都记录下来,让朕看看朕的子民,他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临了还非常严肃的对他说,“朕要最真实的,真名实姓,果有其人。不可夸大其词。不可胡编乱造。”
于是苦逼的监督御史大人程文远,为了皇上的心愿,乔装简行,和不同的人家做邻居,有商人,有小官吏,开饭店的,打烧饼的,就连人市他都待过几天。真真是:
山一程水一程,
一县一乡把路行,
夜深千章成。
风一更,雪一更,
天家旨意完不成,
梦里难回京。
如今程文远刚到素水县,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这让他大感兴趣。如今又认识了两个秀才,于是他就想看看书生家的生活。几个人聊下来,他知道了这个刘承安还是素水县县令刘耀祖的儿子。这个邹学明还是京城邹家的一支。于是就在刘承安家的新宅附近租了个小院子,三人都是有心结交,很快就成了好友。你来我往起来。
苏甜甜和两个舅舅回到了家,自然又是一阵热闹。
家具还得继续做,地里的草也要拔。猪要喂,驴也要吃草,于是大人小孩齐上阵,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苏甜甜照例没人管,家里地里都不指望她。她就家里地里来回转悠。孩子上山挖猪草也不叫她了,都知道有时候大人会和她商量大事。于是苏甜甜除了像个大掌柜一样发号一下指令,就是每天坚持修炼。虽然她一直没有感受到什么灵气,但她仍是锲而不舍的修炼着,期待什么时候就有奇迹发生了。
天越来越暖和,太姥姥赶集买了好多布,家里人都穿上了新衣。惹来村里人议论纷纷。说老苏家交了狗屎运,要飞黄腾达了。
日子一天天过。当家具都做好,让大舅送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很热了。山坡上长满了苦苦菜,村里的孩子都在挖这种菜,家里断粮的,更是指望苦苦菜充饥,不时的有孩子们用他们特有的童音唱:
苦苦菜,
带苦尝,
虽逆口,
胜空肠。
苏家的孩子们也挖来了苦苦菜,姥姥用开水烫了,加入蒜汁,醋,盐,香油搅拌,就着馍馍吃,也很好吃的。
饭桌上,太姥爷拿起白面馍,感慨道:“前年,我和麻子哥捡了个受伤的后生,把他送到家。他家里人不让我们走,非让吃顿饭。那一顿饭吃得我啊。现在想起来还难受。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孩子们很给力的问着,等待下文。
“因为那天,我们两个人吃过饭之后,他们家吃了半个月的苦苦菜。”苏老爷子叹口气,“我们每人一个高粱面馍,吃光了他们半个月的口粮。后来麻子哥知道了。想送点粮食过去,可是家里愣是挤不出多余的粮食。他来找我,刚好你们太太奶病了,我们家也是全靠苦苦菜顶着,才省下粮食换了钱抓药的。哎!那时候苦苦菜吃得咱一家人脸色都透着绿。”
苏老爷子拿着白膜,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来给你们太太奶看病的周郎中私下里跟我说,他说‘老苏啊,你没事的时候去后山沟的芦苇边转转,我上次挖药草的时候看到有野鸭蛋,你捡了来给孩子们吃吧,再这么苦苦菜吃下去,几个娃娃怕是不好。’哎!当时我也知道,小五和香秀俩孩子已经好几天下不了炕了,因为他们饿的没有力气,坐在炕上耷拉着脑袋,他们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听了这话,一家人都一阵无语,大人们都若有所思,也许是回忆过去吧,只有小孩子互相看着,一个个露出害怕又好奇的表情。
小翠玉可不懂大人的心思,她以为太爷爷讲故事呢。十分期待下文,于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太爷爷,那你捡到野鸭蛋了吗?”
“当然。”苏老爷子揉揉翠玉的头,所以我十分感谢周郎中。那可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呢。你们也都要记在心里,有机会记得报答。不能忘恩负义。
“知道了,爹。您老放心,我们都记着呢。”姥爷苏青山带头表态,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爷爷,怪不得你现在不让卖鸡蛋,都让我们补身子。”五舅舅苏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苏老爷子点点头,“是啊,我是被你们挨饿的样子吓怕了,”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馍,“哎!没想到我还能有一天吃上白面馍?这可都是田田的功劳。我苏旺财有后福啊!”
苏甜甜听了感触很大。这里的人太穷了。不是他们懒,而是生产太落后。守着青山绿水,却还要饿肚子。一下子改变他们的现状,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身,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