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湘看向邵玄冬，“你怀疑是蒋夫人的旧人？”
邵玄冬道：“是有这么些猜测，不过蒋夫人那时的婢女，只怕到现在最小也该有三四十上下了。
容静莹说的是丫头，那说明年岁还小，应该不可能。”
陆青湘沉默了一阵，看向心雁与真一问道：“天色不早了，瞧见明朗与月英没有？”
心雁摇头，真一禀道：“奴才回来的时候，正巧见到郭校尉与李姑娘，他们似乎得到了什么线索，去了府外追查。
还让奴才顺便跟将军与夫人说一声，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陆青湘点点头。
“我出去走走。”陆青湘站起身，朝邵玄冬道：“心雁陪我就好。”
邵玄冬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着陆青湘疲倦的眼神，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陆青湘对安国公的死，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掺杂在里边。
她肯出去散散心，总比闷在屋子里，扎在画堆里强。
安国公府邸很大，黄昏过后，府里就变地静悄悄的。
不知不觉，陆青湘走到了容昆纬的院子前。
自从容昆纬与凉少爷死后，这座院子便已经没人居住，奴仆都被安排去了别处。
可本该安安静静的院子，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吟唱声。
陆青湘没有迟疑，推开虚掩的院门，跨了进去。
院子的大松树下，屈膝坐着一个身影，一个瘦小而又显地极孤单的身影，与白天那个张扬、疯癫的形象判若两人。
陆青湘朝身后跟着的心雁一摆手，心雁便停住了脚步，隐于暗处。
陆青湘则继续向前，来到那身影的旁边，随意一坐，“什么酒，我能尝一口吗？”
“普通货，街边随意买的。”容静莹将酒壶往陆青湘手上一塞，“邵夫人只怕是喝不惯。”
陆青湘笑了笑，随意抿了两口，一股辛酸火辣立时顺着喉咙而下，捂了捂嘴，陆青湘摇摇头，将酒壶递回去，“的确喝不惯。”
“哈哈哈。”容静莹爽朗地笑了起来，“难怪父亲这么喜欢你呢。”
陆青湘看了容静莹一眼。
容静莹再度笑了起来，直摇头，“别误会，不是那个喜欢。可能，我父亲在你身上，找到了一些当年蒋夫人的影子吧。
同样是青梅竹马，一早就订了婚约。却因为一旨赐婚，而改变了原本的人生。
不同的是，你和苏仪宾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我父亲，却选择死磕。
但结果证明，他错了。
苏仪宾过地开不开心，我不清楚。但你，我觉得应该过地挺滋润。”
陆青湘收回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屋子，“安国公当年放不下蒋夫人，年少意气会有那样的选择，也不足为奇。
苏仪宾，与安国公，明显是两种人。一个执着无畏，一个……”
陆青湘没有说下去。
容静莹灌了一口酒，“可父亲很后悔呢。”
长长一叹，容静莹望着昏沉的天空道：“其实，自从蒋夫人出事后，父亲就没有一日不自责，不后悔。
众人只看到了他的荒唐，却没有看到他的反抗。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向祖父，还有容太后无声地反抗罢了。
他放弃前程，让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也让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与其说他在放纵，不如说，他是在惩罚自己。”
容静莹看向陆青湘，“知道那夜，父亲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如果还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次的话。
他不会再那样不顾后果，给蒋夫人带去那么多伤害了。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放弃，或许蒋夫人就能如你一样，嫁个真正为她好的如意郎君，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笑了笑，容静莹道：“其实，我每次看着父亲，都觉得他过地好累，也装地好累。”
陆青湘默了默，问，“为什么，要隐瞒你知道的真相呢？你不希望事实被揭出？”
容静莹也沉默了一阵，随即出声，没有对陆青湘的话否认，“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父亲早就看穿了一切，他根本是在……成全对方呢？”
空气一片凝滞，陆青湘呆呆地看了容静莹几秒。
容静莹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邵夫人就当我今夜是，喝醉了酒，尽说了些疯言疯语吧。
对了，你知道当初我二哥迎娶二嫂的时候，其实皇太后非常不喜吗？
二嫂的家世实在太过普通，性格也不讨喜。
不过是我二哥坚持，还亲自进宫不知向皇太后说了什么话，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说起来，我二嫂刚进门的时候，与二哥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说完，容静莹留下酒壶，身姿潇洒地离去。
陆青湘在原地静坐了好一阵，直到心雁上前出声，“夫人，天凉，还是回去吧。”
陆青湘扶着心雁的手起身，却没有朝外走去，反而走向了容昆纬的居屋。
心雁点燃屋内的烛灯，陆青湘凝着眉，在容昆纬出事当晚的位子上坐下，回想着他当时的一举一动，他全程的神情。
静默了一阵，陆青湘的目光又看向门外，想象着那晚容昆纬目送她与邵玄冬离开的心情。
随即，陆青湘站起身，走向内间。
心雁赶紧端起灯盏，给陆青湘引路照亮。
陆青湘在里间静静立了一阵，“有查到我们进府的那天，容昆纬见过什么人吗？或者，有谁来找过他？”
心雁摇头，“之前将军就吩咐过查办此事。可那天除了我们和过来送饭的家丁，就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陆青湘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心里暗暗思量。
容静莹夜晚出现在这里，除了思悼安国公，大概也在惋惜容昆纬与高氏、凉儿三人。
依她所言，容昆纬对高氏是有情的。
后来开始变地无情，是因为府中的谣言。
可普通的谣言，又怎么能让容昆纬如此深信，并不惜设计要害死高氏呢？
如果不是普通的谣言，那又是谁拿出了什么所谓的证据吗？
很显然，安国公不可能与高氏有染，凉儿也绝对是容昆纬亲生。
容昆纬突然转变了态度，是因为之前的……想法与认定彻底崩塌了吗？
所以，他才会心如死灰，后悔地走上了绝路，还带上了凉儿。
那么促成这一切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