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看起来丝毫不慌,笑了笑说:
“古圣人拜访隐世高人,尚有三顾茅庐一说。”
“咱们还只是第一次登门,不就是被拒绝么,怕什么?”
她今日敢这么过来,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陈升不肯见她,那就先多说几句好话,以诚待人,尽量说服。
如果言语还说服不了对方,那就留下礼物,明日再来。
明日不行,那就后日,在家门口见不到,那就到路上制造偶遇。
反正总有见面的法子。
不过姜小花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两个孩子。
毕竟后续的办法略显无赖,还是别让纯净的小孩子过早学习为好。
三人站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原先那个开门的青年又出来了,“我家主人请三位进去。”
陈大伟、刘勇没想到这么顺利,都有些喜出望外。
姜小花却从这青年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冷淡戒备,方才初见时可不是这样的。
她不动声色,跟着青年进了院子。
前院如同大门外给人的印象一致。
假山、水池、石头拱门、竹木小桥……
虽然庭院里处处造景都是花了心思的,却又透着不经乔饰的天然古朴。
院子里种着各色花木,正值梅花开放的时节,一眼望去可见点点红白相间。
走过竹木拱桥时,姜小花轻轻吸了口气,赞叹,“好香啊。”
“寒冷时节,这梅花的冷香是越发沁人心脾了。”
引路的青年看了姜小花一眼,似乎有些讶异。
恰逢姜小花的目光淡淡瞥过来,青年连忙低头,做了个向前请的姿势。
过了小桥,前方就是会客的花厅。
屋内的婢女看见客人到来,从里面掀起了厚重的帘子。
姜小花道了一声谢,带着两个孩子迈步进去。
跨过门槛,身后的门帘放下,面前又是一道帘子,一面屏风。
转过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的会客厅。
左右两排椅子,没对椅子中间摆着黑漆螺钿海棠茶桌。
前方正上首处,已经有一男子端坐在那。
陈大伟笑着跑上前,“八叔!”
陈升在家族众多堂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晚辈都叫他八叔。
他年已二十有一,父母双亡,且尚未娶妻,是这处宅院里唯一的主人。
陈升抬眸看向侄子,眼中露出笑意,“来了。”
他像是没看到姜小花和刘勇一样,含笑询问侄子的课业。
譬如最近在学堂表现如何,可有被欧阳老夫子罚过。
之前借给他读的那本书,可有什么进益等等。
陈大伟一一回答了,又忍不住扭头看姜小花和刘勇。
陈升说,“问你问题,你到处乱看什么?”
“仪态如此的不端正,你在学堂上又如何坐得住?”
陈大伟吭吭哧哧了几声,终于忍不住说,“八叔,这是姜姨,还有我的同窗好友刘勇,他们有事儿找你呢!”
陈升有些不悦,“你学业还没什么成绩,就满心思管这些闲事了?”
“况且,你当人家是同窗好友,殊不知别人只想利用你!”
陈大伟急忙看了眼刘勇,“八叔,刘勇和姜姨没有利用我!”
“是我自己要带他们来的!”
“哦?”陈升冷笑一声,终于看向还站在那的姜小花母子。
“你一个小孩儿家,只怕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呢。”
姜小花不卑不亢,不羞不燥,淡淡抬眸与陈升对视。
她刚才看那引路青年的态度,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必定是陈升认为她商贾粗俗逐利,不惜利用年幼孩童。
所以陈升请她进来,不是为了会客谈买卖,而是为了当面给她下马威。
姜小花拱了拱手说,“陈先生对自己侄儿一片爱护之心,的确令人感动。”
“不过,陈先生年纪轻轻,总不会像某些老学究那样,仅凭一念揣测就给我判了罪,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吧?”
陈升神色一紧,皱眉道,“不愧是商贾,巧舌如簧。”
姜小花微微一笑,“都说文人的舌头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区区商贾而已,怎敢在陈先生面前逞强?”
陈升有些词穷,冷着脸说,“你想解释什么,说吧。”
姜小花说,“其一,从你那间铺面开始盘点甩卖,我就相中了。”
“此事绝非看准了大伟与你的亲戚关系,才临时起意。”
“这在你委托的那家牙行里有记录,你可以随便去查。”
“其二,大伟与我家四个孩子乃是同窗好友。”
“这件事在杏园书院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自可去找欧阳老夫子求证。”
“至于我是如何知晓大伟与你的关系。”
“昨日大伟在我家玩耍,我与长子提及今日拜访陈先生计划。”
“次子刘光听见,碰巧他从大伟这听说过你这位可敬的堂叔。”
“于是我就请大伟帮忙带路。”
“我并没有欺骗小孩,让大伟帮忙,也是摆在明面说的。”
姜小花这番话说的不紧不慢,有理有据。
陈升渐渐地坐直了身子,神情不似之前那般倨傲了。
姜小花说,“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陈先生既然对我有所成见,我也不是非买你的铺子不可。”
她侧目看向刘勇,“勇儿,放下礼物,咱们走。”
陈大伟看看堂叔,又看看姜小花、刘勇,急的脸都涨红了。
“八叔,姜姨说的都是实话,是我自己说要带姜姨来见你!”
陈升咬着牙关不说话,神情看上去有些紧绷。
陈大伟又跑去追姜小花,“姜姨你别生气!”
“是我话没说清楚,害的八叔误会你们,其实我八叔他人很好的!”
姜小花含笑看着陈大伟,“我没生气。”
“你我要与陈先生谈生意,能不能谈得拢都很正常,怎么能怪你呢?”
刘勇也安慰地拍了拍陈大伟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儿。
他偷偷地看了眼姜小花。
发现这一次,她与以往跟人讨价还价不同。
她走的很快很坚定,完全不在意身后的陈升会不会出言挽留。
娘亲应该真的生气了吧?刘勇在心里悄悄地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