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脚印太蹊跷了,前一半外露在书柜外,而后一半隐没在书柜下。而且,这半个脚印的所有部分都清晰可见。
换句话说,如果是走到书柜前,无意中踩到了书柜的底角,虽然也会有半只脚印,但那只能是残缺不全的,应当是渐渐模糊,到了书柜处,脚印就完全消失了才对啊。
简挺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还佯作无心的样子,踩了一脚书柜底角,果然如此!
参观完一楼,又到上面看了卧室等,西门安搀着老太太,苏醒然和简挺后跟着,再次返回西门安家。
七七八八的热菜,已经端上了餐桌。西门安请简挺和苏醒然入席。
简挺也顾不上多想那半个脚印,提议叫上老太太和嫂夫人,一并坐了。西门安解释说,家里经常有接待,她们不会坐的,已经习惯啦,咱们坐咱们的。
既然他如此说,简挺只得客随主便,不再坚持。
西门安拿出两瓶茅台,说,这也是三弟捎回来的。
简挺本想说不喝酒,可转念一想,第一次与西门安坐,得尊重农村的风俗习惯。一杯酒,一个故事,这就是男人的生活。
简挺听师父杜仁伟讲过,说他刚去一个乡里当乡长的时候,跟一个村支书交代一项紧急任务,对方根本不接招,没办法,只得喝酒,把村支书喝晕了,村支书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杜乡长,咱喝酒工作两不误,保证完成任务。杜仁伟还以为是醉话,没想到第二天去村里一看,村支书果然没有食言。所以说呢,喝酒,在农村也是工作方法之一……
可是,下午得去乡政府上班,自己刚到乡里,得注意形象不是?于是,简挺就说:“西门支书,要不,咱喝点红酒啥的,有那个意思就行。”
西门安倒上酒,开玩笑说:“红酒?那是女人喝的嘛。好喝白酒的男人,敌人多;好喝啤酒的男人,朋友多;好喝红酒的男人,情人多。简书记,是不是有好多情人啊?”
嘚,这白酒不喝还真不行。
三个人碰了杯,边喝边吃边聊。
西门安说:“简书记真是年轻有为。听老三说,这次能请来陈教授,全赖你啊。我敬你一杯!”
简挺谦虚了一下,俩人就喝了。
放下杯子,简挺又主动倒上,夸赞道:“上次来村里,你去县城了。听苏委员说,老兄带头迁坟,是全乡全县移风易俗的模范,先进事迹还上了《古阳日报》,令我敬佩。来,苏委员,咱俩共同敬支书老兄一杯!”
西门安自然也喝了,说:“你别听醒然瞎忽悠,那不都是他笔下生花吹出来的嘛。”
苏醒然说:“西门支书,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瞎编似的,迁坟,是真有其事嘛。”
西门安搛了口菜,说:“哎呀,今天就咱弟兄仨,也没外人,加上这事儿也过去三四年了,我就说句实话。其实呢,我当时还真不想让迁。”
“噢……”这颇出简挺意外。
“你想嘛,祖坟啊,世世代代都在这块土地上,你说说,给迁到古阳,弄个公墓,算是怎么回事么。说句不好听的,老祖宗流落在外,找不到家乡,不骂我们弟兄是不肖子孙嘛。”西门安怨怼道。
“安兄,是不是因为风水啥的,我听说迁之前,还请来了个阴阳仙儿?”苏醒然问。
“是啊,老三呢,比较相信这个。他花了大价钱,从省城里请了个仙儿,绰号叫半仙儿。老三说,可别小看这半仙儿,是个妙计安天下的军师,据说省长都对他相当倚重呢。”
“半仙儿赞成迁坟?”简挺问。
“嗯。半仙儿绕着岭上岭下转了一大圈,说,我家的祖坟地势太低,风脉都被他人占尽了,必须迁移。可是,岭上又没有位置,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老三就干脆拉着半仙儿,到古阳的一个公墓去,让他再给找一处。”
“哦……”简挺和苏醒然这才听明白。
“这个半仙儿也真能忽悠。在公墓里,找了一处高岗地带,说,这个地方好,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标准的四神兽风水宝地。祖坟若是迁到此处,四周山环水绕,名堂开阔,水口含合,水道曲折,后人有此荫庇,子子孙孙不兴旺发达都难呀。嘚,这一番话,就把老三的心说活了,死活要迁。”
简挺开玩笑说:“安兄,按说,你是老大啊,这迁与不迁,一般不是长兄说了算么。”
西门安尬笑了一声,说:“没办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决定在家里的地位。别的不说,你们看,咱住的房子,是老三给盖的,我开的越野车,是老三给买的,咱现在喝的茅台,是老三给拿的,我不听他的意见,行吗?”
简挺心里话,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是亲兄弟之间,同样也是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啊。
西门安又埋怨道:“别说迁坟了,就是我的名字,老三说改,嘚,就给改了。这不,申请已经递上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批下来。下回再见面啊,你就改叫茂兄了。你说,我这几十的人了,上上下下都叫习惯了,再改个名字,哎呀,这叫啥事儿嘛。再者说,听我娘说,我这名字,是当年我爹给起的。将来九泉之下,我爹还认我吗?他老人家要是问我:安,怎么改了个名字呢?你弟弟俩说说,我该怎么回答呢!”
简挺安慰道:“安大哥,这次改名字,是陈教授的建议,不还是为了风情小镇的建设嘛,为的是西门村的发展大计,老兄这是舍小家为大家啊,虽然改了名字,但改得很值!老爹即便问起来,一听,这是为了全村的人,肯定也为你高兴呀。”
苏醒然也说:“对,简书记说的有道理。这个呢,我觉得,和迁坟有点相似之处。同样,善莫大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