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之程和颜悦色,与宋正道热情握手,说:“昨晚上十点多我就来了,你睡着了,我就没再让他们叫醒你。正道啊,要注意身体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彭书记,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昨晚,回到房间就睡着了,也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对了,彭书记突然莅临匡港,是有什么重要指示么?”
“哎呀,今天不是要选举嘛,邓刚书记和我都不放心啊,怕有差池,我就来了。”
“噢,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彭之程心里话,你还蒙在鼓里呢,但没再接话茬,问:“早餐吃过了吗?”
“还没呢,彭书记,你呢?”
“好啊,走,一块吃早餐去,边吃边聊吧。”
俩人到了餐厅,范云思也在,三个人就边吃着说着。饭后,一块到了市会议中心。
却说郎步崖,昨晚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奇招。无奈之下,在代表们入场时,他微笑着站在门口,不停交代着说:“大家一定要选宋市长啊……”
代表们觉得挺奇怪,郎步崖作为市委副书记,亲自站在门口为宋正道作宣传,为其当选鼓与呼。去年,他接任市长的呼声不是挺高的嘛,今天这是咋回事呢?耍猴似的,有趣,有趣!
还有的代表想,这情形,是不是口是心非呢?让人不由想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这句话呀,哈哈,真是可笑。
当然,昨天半夜里,原来郎步崖做过工作的代表团都收到了最新消息:一定要按照上级指示,选宋正道,千万别选他郎步崖!
选举大会开始了。
今天的会议,代表们一落座,都嗅出了异常的气味。因为市委书记范云思,居然没有坐在主席台前排的正中间。大会开始前,范云思先介绍了省委副书记彭之程。彭之程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中央,左首是范云思,右首是甘志山。省委副书记亲自参加今天的选举大会,意味着什么呢?
大会开始前,临时加了一项议程,彭之程代表省委作重要指示。
彭之程的讲话很短,只有五分钟,但是,很严肃,着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要与上级保持一致,要履行好人大代表的职责,要投出神圣的一票,要选出人民满意的市长!
主席台上的郎步崖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勾下了头。
选举开始了,郎步崖提心吊胆,暗自祈祷着,生怕有人选自己。
最终票数统计结果,495名代表,宋正道得490票,郎步崖得2票,1票弃权,另外一票,因模糊不清而作废。甘志山暗下里长舒口气,当场宣布:宋正道当选匡港市人民政府市长!
在全场如潮般的掌声中,宋正道鞠躬致谢,并作表态发言。
郎步崖拍拍胸口,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大会在庄严雄壮的国歌声中胜利闭幕。
彭之程也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在会场之外,给省委书记邓刚汇报了选举结果,算是完成了一把手托付的任务。当然了,他也为郎步崖捏着一把汗,毕竟,小郎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因此而倒下了,实在是太可惜啦。
范云思当然也长长舒出一口气。昨晚,受到彭之程的兜头训斥,回到碧海大酒店,他还生了老半天闷气。人代会进行得很顺利嘛,你平白无故,干嘛颐指气使的?看看结果怎么样?宋正道不是高票当选了吗?难道不是我汇报的“没有大的异常”“应该没有问题”?嘁,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就是个省委副书记,也不过比我高半级嘛,何必那么盛气凌人呢?真是的。
长长舒出一口气的,还有宋正道。
从来匡港上任,到今天去掉“代”字,他一直压力山大。工作中的掣肘与阻力,无处不在,时隐时现,让他寝食难安。特别是春节前的那场讨薪风波,如果不是简挺及时跟进,自己几乎就要前功尽弃,黯然退场。
春节期间回古阳,简挺捎给他汪大洋的忠告,也一直让宋正道心有余悸。
虽然来匡港时间不足半年,但郎步崖的为人与处事风格,他已经领教过一二。如果郎步崖在人代会上困兽犹斗,无法无章,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还真是难以招架。真要到了那一步,这可不像上次的讨薪,就是简挺亲眼目睹着,也无力回天啊。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这么顺利当选,真是老天有眼,善人善报呀。
当选的这天中午,在匡城宾馆,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宴请彭之程,因为下午,他就要返回省城了。
郎步崖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这个饭局,垂头丧气地回家休息去了。
的确,他一晚上没合眼,一大早又为宋正道“站台”,选举时心跳又加速了数倍,以致于填写选票时心不在焉,符号都画错了----模糊不清的那张废票,就是他填写的,只不过是无记名投票,天知地知他本人知而已。
除了过于劳累,需要回家补觉之外,最关键的是,他无颜面对彭之程。虽然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可作为一个市委副书记,昨晚的事儿的确是太出格了,太不地道了,太丢脸了。
范云思、宋正道、甘志山以及其他的几个市委常委、政协主席一桌人相陪。
范云思对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特别是昨晚匡城宾馆里的惊险一幕压根儿不知。上午,他见郎步崖亲自在会议中心的门口,对代表们交代着选宋正道,虽然感到奇怪,但觉得郎步崖还是很讲风格的,很为他这个市委书记补台的。
所以,酒桌上,范云思就显得很胸有成竹,说:“彭书记,正道同志也顺利当选了,让邓书记和您操这么大心。其实,省委完全可以放心的,您不必这么舟车劳顿的。昨晚我说的没错吧?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我敬您一杯!”
彭之程酒杯都没端,心里话,你懂个屁呀,根本不想搭理他,嗯啊了两句敷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