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如此?”
苏瑾言难以相信,他还以为秦越川大抵会提什么附赠城池或是土地的要求……只是互市吗?
秦越川又道:“若你仍觉得亏欠,入关商队货税再减七分亦是更好。”
苏瑾言:“……”那他不如直接把城门卸了好了。
秦越川想着,月月若是知晓,不知该怎样欢欣。
满目粲然笑意的少女身影仿佛勾勒眼前,挽着他的胳膊,身后不知名“尾巴”摇的欢快,仰着小脸,清清润润的嗓音对他说:“真的吗,秦越川?”
由此想着,秦越川的手掌不禁隔着衣料抚上内里的珍藏之物,眉目不自觉温软,遥向京都方向浅浅笑着。
于她思念的少女,即便夜深也未曾休息。
红羽忍不住道:[你最近……似乎很是刻苦……]
“嗯……”徐弦月手抚上颈间几尽淡去的红痕:“我近来,可能有癔症,我想尽快让姐姐帮助我……”
“姐姐是反悔了吗?”
[自然不是。]
[我也不忍心见你如此,你的性情温糯,这等事情,该是由我来替你面对的。]
这个徐弦月虽然头脑蠢钝了点,好在够勤奋,俗语说“勤能补拙”,效果也该是不会太差。
红羽不再出言打扰。
自茶楼会面秦昭烈那日之后,徐弦月心中紧迫感更甚。
她预料秦昭烈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利用她与贺薛怀的关系做什么文章,眼下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需得赶在秦昭烈做出下一步部署前尽快夺回身体的掌控。
是以近日来,徐弦月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余下时间都在不停的修习控魂。
蜜烛燃尽,晨光熹微。
小蝉轻手轻脚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而入,一抬头,发现徐弦月果然早已起身。
“王妃近日起的可真早,怎的不多睡一会,近来铺子新岁开张,生意还不是那么忙的。”
徐弦月取过温热软帕,敷了敷面,才轻声道:“无碍,我并不困倦,故而起的早了些。”
“近来,王妃生病……的时候好像少了很多。”
小蝉由衷地感到高兴,她不清楚徐弦月身躯内附有双魂,只觉得大抵是她的病症正在渐渐痊愈,很快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嗯,好像确实如此。”
徐弦月看着镜中欣然的小蝉,认真地对她道:“小蝉,你还喜欢你的江原表哥吗?”
小蝉没防备,不知为何徐弦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替她梳理发丝的手顿了顿,头垂得低了些,掩着面颊,小声的“嗯”了一句。
应得虽然轻软,可徐弦月听得出,她的声音里的娇羞与甜蜜。
徐弦月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转头对她说:“我替你们把婚事准备了吧,可好?”
“江原是个好的,这些年我也瞧得出,他待你是真心的,又踏实又肯干,假以时日,将来他定是不会只做伙计的,或许能做掌柜,你将来可能是掌柜娘子呢。”
小蝉初时欣喜得双眸精亮,可是听到后来眼底又隐隐蓄了水光:“王妃,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我只是瞧他有心你也有意,不该是因着我误了你们的良缘。”
“你不该是只做奴婢,应该由你自己的人生的。”
徐弦月从妆奁底层暗格取出两张纸契,塞到小蝉手中:“这是你的身契,还有一个小铺子。”
徐弦月将小蝉的额角鬓发撩到耳后,接着道:“近些年你也跟我,爹爹教的我也从不背着你们,你可以自己经营这个小小铺子,无论怎么样,将来都不会过的太辛苦。若有不懂得,你与江原相互扶持,都是好的。”
小蝉听出她的意思不太对劲:“王妃,你要去哪吗?”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只是早晚要有这一天的,晚一日不如早一日的。”
“可是……”
小蝉嘴笨,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受,可是又说不上来。
“小舒也是如此,她也该有自己的人生的,你们同我在一起这么些年,我希望你们都能有除了做奴婢,不一样的生活。”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徐弦月笑问道。
小蝉明白,这确实是好事,甚至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徐弦月今日的口吻,总让她不自觉想起,幼时娘亲预备将她送到徐府前,说是为她寻得好去处一般……
见徐弦月还在等她应答,小蝉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便对了,哪有人不愿意过好日子的?”
小蝉想说,其实呆在徐弦月的身边,也算不得苦日子啊。
小舒自外间跨入,“王妃,公主和夏小姐来了。”
徐弦月眼底拂过一抹惊讶:“她们何时来的?”
小舒脆生生应道:“刚才,眼下已是入了府门了。”
徐弦月本要寻个借口避而不见,可听到她们已经入府了,只得道:“我稍后就来……”
“不用稍后啦,我已经来了!”
秦灵若的声音像一串脆响的风铃,叮叮当当霎时充盈着整个房间。
徐弦月迎了出去,笑言:“你们来的也太早了,可曾用过早食了,不若一起用一些?”
“我带了今日糯香坊第一炉的点心,还热乎呢!”
秦灵若恍若在自己的殿内,拉着徐弦月坐到桌旁,小蝉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一层一层将内里的点心置于桌上,便与小舒去准备茶水去了。
秦灵若各分了一块给夏雪杳和徐弦月:“尝尝看,据说是新口味。”
徐弦月咬了一口,花香果香融于唇齿,滋味独特,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她问道:“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秦灵若撇嘴:“你生病老不见好,我早就想来了,正好近日杳杳得闲,我便拉着她一起来了。”
“当然,也是因为没人‘霸’着她了。”
徐弦月不解看向夏雪杳:“嗯?”
“嗯,阿汲最近被外派,大抵会有一段时间不在京都。”
徐弦月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下意识接口:“信王,外派?”
“对啊,皇兄去治灾了,说什么云州那边有雪灾,若不及时治理,说是会影响春时播种。”
“奥……”徐弦月恍然点头。
秦灵若又道:“最近皇兄一个又一个都离京了,我也好想出京遛遛啊——”
“一个又一个?还有谁吗?”
秦灵若掰着手指:“三皇兄自不必说,去了北疆,二皇兄去云州治雪灾,连那个吊儿郎当的四皇兄都被外派去,去平什么乱……我记不得,反正也是离开京都了。”
若是平常,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妥,便是皇子多半也是身兼要职,离京外派倒也说得过去,大概是眼下的徐弦月身处逆境,总是忍不住自阴暗的角度以多想一些。
那便说,眼下京都,肃王病故,留下的只有面上伤残的祁王和他的兄弟俞王……
徐弦月鲜少涉足朝堂,能做的分析眼下仅限于此,只是,直觉告诉她,此事大抵并非明面上这般简单。
徐弦月有心想提醒一句秦灵若,可是碍于体内的红羽,又不便直言,只漫不经心,像是闺中密友私聊一般道:
“嗯?……灵儿,祁王的腿还不曾好吗?”
“我记得祁王出事的时间可是比我爹爹还要早一些呢,如今我爹爹都能下榻缓行几步了,祁王殿下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怎的比爹爹还要脆弱啊?”
秦灵若吃得如松鼠屯颊一般的小腮帮子一停,眨了眨眼睛,恍若被点醒一般:“唉,对奥!好像是奥。”
徐弦月说完此话,即刻感知到头脑起了晕眩,双目视线开始模糊,耳畔的声音渐渐蒙蒙渺渺,如隔云雾。
她心知大抵是红羽想强行夺身令她住口。
徐弦月暗中握拳,集中心念,闭上眼睛极力抵制着体内没顶席卷的浓盛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重新抬头时,迎上了秦灵若和夏雪杳关切的眼神。
“月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没有大碍吧——”
夏雪杳推了一杯暖茶到她的手边:“喝,喝点热茶?”
徐弦月抬头,缓慢地转了转眼瞳,舒展活络几下了双手,看着面前满目忧色的二人,听着她们一如既往,清亮无比的声音,心中的喜悦无可比拟,露出了近期以来最发自真心的笑意,她道:
“嗯,我没事。”
真的没事,她赢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胜了红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