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州穆家。
“娘,我回来了。”穆绾迎躲了那群人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在半个月前全部甩掉,悄悄从京都绕回了庭州。
离开数月,再回来的时候,觉得家中甚是亲切。
她第一时间跑到了母亲的房间内,推开门便唤了一声。
穆夫人戚含云正在梳妆台前沉思出神,忽而听见了穆绾迎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听错了。不想下一刻,女儿真的出现在了身边。
“迎儿,真的是你?”戚含云连忙站起,将女儿从头至尾打量了一圈,瞬间眼睛都红了,“迎儿都瘦了一圈了。”
穆绾迎连忙拉着母亲去到一旁坐下:“哪有啊娘,没有的事。
我这一路虽然奔波劳累,可是吃的很好,就是有时候睡得不好,在想娘是不是过得不好。”
穆绾迎也同样打量了自己的母亲,而后道:“娘你才是瘦了一大圈了,以前这衣服可不是这这样的。”
戚含云见女儿这般打趣自己,一时间也被逗乐了。
“你呀……对了,你回来可有被他们发现?”
穆绾迎倒了两杯茶,自己饮了一口:“没有,全都被我甩掉了,他们那群人平日里被养着都习惯了,怎么可能追得上我?
不过好像有个人是挺聪明的,安排得挺厉害,差点就抓到我了。谁知道,那些人花架子多,没什么实力,打不过也追不上,渐渐就看不见了。”
戚含云听自己女儿讲述着脱险的事,心里到底还是很担心的。
“你那些叔伯没一个好东西,今日娘看见你好好的也就放心了,等会娘再给你些银票,备点东西,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吧。”戚含云握着穆绾迎的手,眼里明明皆是不舍,可奈何必须割舍。
穆绾迎眼眸低垂,抬起时,依旧笑着:“放心吧娘,他们暂时不会猜到我在这的。我回来,是真的想多陪陪娘。”
穆绾迎靠近了母亲的怀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以往都是她和母亲在家,等着爹爹和兄长凯旋。
每每在她熟睡之后,母亲总是会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哭。后来大了一点她才明白,原来那些翘首以盼的日子,是母亲最煎熬的时候。
战士出征,有去无回都是常有之事……
“娘也希望你能留在娘的身边,可是那些家伙每过几天就要来家里找你一次,娘怕他们发现你……”戚含云将穆绾迎从怀中扶起,纵有不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混账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去博利益。
穆绾迎眉头紧蹙,连忙追问:“娘,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戚含云摇了摇头:“傻丫头,京都的人时不时总要来消息问我过得如何,他们怎么敢为难我呢?”
“那就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穆绾迎双手紧握成拳,她既不能接受那群从来没有关照过她们母女的人来操控自己,更不会允许他们来伤害自己的母亲。
“夫人!”忽地,门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穆绾迎连忙一个箭步,躲在了里间帘子的 后边。
戚含云则迅速喝完面前的茶水,将茶杯倒扣回去。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什么事?”
“夫人,舅老爷来了。”丫鬟在门外回了一声。
穆绾迎心下一喜,还好是舅舅,不是那群混蛋。
戚含云想了想,便起了身:“好,我知道了,把舅老爷带到书房吧。”
丫鬟闻声便匆匆离去了,彼时戚含云才走向了穆绾迎:“你先在这待一会吧,娘去见见你舅舅。”
穆绾迎似有不解,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奇怪,我和舅舅也是好久没见了,娘竟不是把舅舅叫来房里,为什么?”
穆绾迎喃喃自语了一句,想着从前舅舅和自家关系一向很好,而且舅舅从来不会在外假借将军府的名义为所欲为。就连他行商之时甚至特意用的假名,靠着自己努力才将戚家重新荣光起来。
这样的舅舅,可比穆家那群恬不知耻的人好太多了。母亲为何不让舅舅和自己见面呢?
正想着,越发不解,便悄悄将房门开了个缝。谁知这一看,居然发现母亲将房门锁了起来。
“看来,娘有事瞒着我。”叹了口气,随即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书房门前。
一边后背贴上了房门,一边左右四下查看,以防有人过来。
这时便听见了里面的声音:“阿诺,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吗?”
“阿姐,那可是你的丈夫儿子,是我的亲姐夫亲外甥!我要是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我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当不知情呢?”
只这一番对话,便叫穆绾迎登时不能再忍,直接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而后关上。
“娘,舅舅说的是什么意思?爹和哥哥是被谁害死的?”穆绾迎一个箭步冲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她努力平稳呼吸,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自小以为,父兄战死沙场,是为国捐躯。虽再大一些之时,不是没有听过流言蜚语怀疑过,可是回来的将士却又非常笃定说父兄是为了那一战收回疆土,最终战亡……
为何,为何今日舅舅会说出这番话?
“迎儿……”戚诺刚走一步,便被戚含云拦在身后。
“阿诺,你疯了!你都没有十分确定的事情,你怎么敢告诉她?”戚含云扯着戚诺的袖子,又不敢过分大声,饶是如此,也都能听得出来那声音发颤得很,却不知,是愤怒亦或是不甘。
穆绾迎将他们二人分开,挡在中间。她沉重的呼吸声落入耳中,好似无声悲鸣。下一刻,她冷静了些,看向了母亲:“娘,我不小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手远不及爹和哥哥同龄时的一半,所以我不会贸贸然就去做什么。
可……您总得让我知道,爹和哥哥是不是被人害死的。若真是,但我又不知,有朝一日,我同仇人家交好,甚至和人家结为秦晋之好,那时候才知道是仇人,我该怎么面对爹和哥哥?”
戚含云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这般成熟。被她一番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了头。
“迎儿也别着急,你娘确实只是担心你,怕你年纪小,心性未定,知道了对你打击太大而已。
但你适才那番话确实很有道理,我相信你娘,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彼时,两个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穆夫人的身上。
而戚含云则是万分悲痛,扑向了穆绾迎。
曾几何时,她也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下去,待养大了女儿,见她寻个好人家出嫁生子,有人能照顾她一生一世,她才算彻底安心。
可连她自己都未曾料到,原来丈夫和儿子的死,竟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迎儿,你舅舅告诉你之后,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娘失去了你爹、你大哥,娘不能再失去你了啊!”穆夫人紧紧地抱着穆绾迎,似乎生怕她下一刻也消失在眼前。
穆绾迎紧咬下唇,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这不是哭的时候,更不是怯懦退缩的时候。
“娘,我答应你,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末了,终是应下了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