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和维之战死的消息，本就是那群将士回朝的时候，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那一战分明应该胜券在握，为何突生变故，又是什么变故能让主帅和副将双双毙命？”
三个人坐了下来，戚诺则是开始娓娓道来。
“起初，我怀疑过那些将士，以为是某些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但是查下来，始终是没有一点线索，也没有一人可疑。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相信他们的死真的是意外了。
可是后来，我的商队在南边救了一个疯子，见他可怜又没人管，就养在了南都的善堂里。
几年后我去南都办事，顺道去善堂看看那些孩子，谁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疯子，竟是姐夫原先的部下，罗衡。”
戚诺说到罗衡时，穆绾迎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没见过太多爹爹的部下，对这个姓罗的人，好像也没什么记忆。
“他不是什么特别厉害出名的人，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在你刚出生那年，他送礼的时候，姐夫特地和我聊了他两句。
姐夫说，他出身一般，家里各个孩子都比他聪明能干，就他力气不够，聪明劲也不行。最后不知道是被谁给诓骗到了军营参军……
总之，我印象深刻，绝不会认错。
于是我带走了他，悄悄医治他。因为我知道，那一战后，他其实应该是个死人才对，可却莫名其妙活了下来，还疯掉了，其中必有隐情！”
景宣十六年三月，戚诺从南都善堂带走了罗衡，费尽千辛万苦，一路求各种名医救治，却始终没能治好罗衡的疯病。
罗衡疯病一日未能治好，戚诺便一日不敢确定姐夫和外甥的死到底有没有问题，便更是一日不敢告诉自己的姐姐。
终于，治了三年之后，便是不久前，他终于让罗衡恢复了一点神志。
然而，罗衡只醒了半个时辰不到，又因为疯了许久，语言能力减弱不少，最终他只能肯定地表达出，将军之死有蹊跷，但是谁所害，他也不知。而且，就连自己是怎么到南都去的，他也根本记不清了。
随后没过多久，罗衡便又神志不清起来，疯病较从前更严重了。
若不是大夫说不能再强制让罗衡恢复神志，否则性命不保，他也不会停止救治罗衡。
“三年，舅舅你竟将此事藏得这么严密，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我？那娘呢，娘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穆绾迎不敢相信，这三年来，他们见面不多，但是也会有书信往来，信里可是从来没有提过半个字的。
不过想来也是，这样的事，怎么敢在书信里提及呢？
戚含云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娘也是上个月才收到你舅舅的密信，但他也没细说，只说你爹死得蹊跷，叫我和你小心提防。
可那时候你已经不在家中，你舅舅也不知道你……”
“迎儿怎么了？”戚诺听着听着，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穆绾迎一向很孝顺，就是出去玩，也不会玩心太重许久不回家吧？
“还不是穆家那些人，惦记迎儿的身份，竟然恬不知耻跑来这里要迎儿及笄之后嫁给别人庶子当小妾！我……”戚含云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和夫君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儿，竟然有人这么轻而易举就想让宝贝女儿嫁给庶子当小妾，呸！他也配？
“好啊，又是穆仁泽那个狗东西是不是？老子不去把他揍成残废，揍得那死老太太都认不出来，老子还就不姓戚了！”戚诺登时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就要出门去，被穆绾迎连忙拽了下来。
穆仁泽是穆绾迎的父亲穆仁风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叔叔，是穆家穆仁风那一辈里，行事最卑劣，但偏偏特别会整活的一个人。加上后期穆仁风从军营里好不容易爬上高位，许久不归家，便哄得穆老太太甚是喜爱他，偏心得很。
穆绾迎此时倒是不禁疑惑起来，这不刚刚还在问父亲的事，怎么一下子扯到自己身上了？又瞧着平时十分稳重的舅舅竟还有这样一面，甚是讶异。
“舅舅，他哪能斗得过我啊，要不我娘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你帮忙了，是不是啊娘？”穆绾迎连忙把舅舅拉回坐下，又朝着母亲使了个眼色。
戚含云自然是领会到了，连忙也开始安抚起来：“那肯定是啊。还有你说说你，刚刚还要迎儿不冲动，你这当舅舅的都这么冲动，怎么给迎儿做榜样呢？”
戚诺还在气头上，刚才要不是穆绾迎拉了一把，只怕早就冲了过去。
“阿姐，我也不是那鲁莽的人，可是你说，咱们戚家小辈里，哪个不把迎儿这个亲妹妹疼到心坎里啊。
现在姐夫走了，我们戚家还在呢，就敢这么不要脸叫我们宝贝外甥女去嫁给别人当小妾，他敢在我面前这么说吗啊？”戚诺气得又是拍了桌子，还没起身，又被戚含云按在了原地。
戚含云瞅了瞅他，平时挺冷静一个人，知道姐夫和外甥的死有蹊跷，都能隐瞒几年不说一声，怎么迎儿这边要被逼婚，反倒是立马暴躁起来了？
“行了行了，都是不能上台面说的事，他哪有那个胆子？
我和皇上皇后都私下约定过，迎儿将来择婿全凭她自己做主，而且女婿也不会走从军的路。他们的如意算盘，根本成不了。”戚含云随即拍了戚诺一巴掌，不轻不重，倒是让戚诺瞬间有些难为情，瞥了一眼自家外甥女，而后又看回了姐姐。
“娘，那您喊我离开是？”穆绾迎倒是不知母亲和圣上还有这种约定，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恍惚间，有什么想法稍纵即逝，未能捕捉得到。
戚含云轻咳一声，而后又看向了戚诺。眼神里果然是有些心虚的，干干地笑了两声。
“迎儿，娘想着你随你父兄，身手极好，肯定能逃的脱。你要是一直在家里，也找不着合适的心上人嘛……所以也就……”戚含云连忙拉住女儿的手，突然喜笑颜开起来，“所以女儿，你……”
穆绾迎一时愣在原地，舅舅不似往日稳重，母亲也是这般。她好像做梦一般，这些事好生梦幻。
“娘，咱们不是在聊爹和哥哥的事吗？”穆绾迎随即抽出了手，随后并没有顺着母亲的话接下去，她不知道是不是娘和舅舅故意这般，好让话题转移，把话揭过。便只能连忙将话题引了回去。
“哦哦，刚刚我说到哪了。”戚诺不可察觉地略了一眼戚含云，随后陷入了深思，片刻后，“线索到了罗衡这里就断了，可我又担心那些人会对你们不利，于是就在送来的礼物里夹了一封密信，想着先提点你们一声。”
彼时，穆绾迎的沉默，让两个人都捉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爹过世之后，是王义虎接替了爹的职位，舅舅可有查过他的底细？”
忽地，静悄悄的书房里，响起了穆绾迎的声音，她压低声音，看向戚诺，等待一个答案。
杀人自然有目的，不是为财，就是为了名利。钱财的话，除非是什么人下了暗的悬赏令，否则不会有人为了求财去杀元帅和将军。
那么，剩下的可能里，就是为了元帅和将军的位置了。
若父亲战死，接替位置的很可能就是年少一战成名的兄长穆维之。所以，一箭双雕，直接杀死两个人的话，才能一劳永逸。而这个猜想，倒是有点符合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