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呼呼作响,吹得得窗子也时不时发出动静。
穆绾迎看向戚诺的求问目光里,到底是没有愤怒的。她明白,此刻的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唯有将事情梳理清楚,才能有可能找到真正的仇人。
若是被情绪扰乱思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王义虎也是姐夫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姐夫以前说过,在维之和王义虎之间,他其实更倾向于让王义虎去接替自己的位置。
不过我也派人去查过他,岂料被他的人发现了。后来他的亲信带了口信给我,说叫我不要轻举妄动,他也在查。”戚诺轻叹一声,随即眼神落寞起来。
“那些回来的人早在之前就死的死,病的病,待我发觉有异样再来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问。
王义虎的话,我也不知该不该信,所以这才来了庭州,打算向阿姐问问。”
戚含云闭上了双目,微蹙的眉头,始终不得舒展。
她很清楚,她有意不去复仇,可女儿和弟弟的决定又很难扭转,而且女儿所言确实很有道理。
“平日里,你爹也没有什么仇人,他一心扑在军营上,至少在家里这边,没听过和谁有什么要命的矛盾。
他走之前,并没有任何异样,就和之前一样,安抚我、宽慰我,跟我说会尽快回来,还要继续教你骑马射箭……”再睁开眼时,一行泪落了下来。
穆绾迎那时候还小,仔细回想时,也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若只是为了上位杀人,现在的穆家已经没有威胁到对方的存在了,估计一时间很难会自己露出马脚。
当初那些回来的将士若不是意外身亡的话,极有可能是被灭口了。
如果王义虎所言是真,他也在调查真相,那他掌握的应该远比舅舅还多。”
穆绾迎思索了一番,整理了舅舅所言,也结合了王义虎的口信,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娘,你别伤心。我知道你既想真相大白,也想保我们平安无虞。
不过,幕后主使会不会继续放过我们,无人可以预料。所以唯有先调查,未雨绸缪,方能博得一线生机。
女儿是要复仇,但更多的也是自保。”
穆绾迎抓起了母亲的手,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像极了当年的穆仁风。好似他每次出征前那般潇洒自如的神态,战后凯旋时又平静如常一般。
戚含云望着她那双酷似亡夫的目光,随即偏过头去。“一定要小心,娘不希望我们一家人再出任何事了。”
穆绾迎郑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了舅舅:“舅舅,我想去见见那个罗衡,他现在在哪?”
戚诺摇摇头,甚是遗憾的样子:“他疯病太严重了,已经不能再强行恢复神志,否则神仙都难救。所以后来我也没有继续逼他回忆,只是把他养在了南安城。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他能自己恢复,也可能会是个人证。”
“舅舅,你说,幕后主使,有没有可能,是那一位?”
穆绾迎的手往上指了指,神情严肃,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戚诺同戚含云当即就明白了这个手势所说的人是谁,立马按下了她的手指,四下张望起来。
“迎儿,事情未到真相揭露之前,你我这些都是猜测。但是猜测也不要再随意说出来了,我想你更清楚,也比我更希望最好不是刚刚那个猜测成真。
今日我也是悄悄前来,待会就要离开。
你若还是要见罗衡,这腰牌你拿着,去了南安城之后到云升酒楼找掌柜,悄悄给他看腰牌,报上姓名,他会给你安排的。”
戚诺见来了也有一会,便起了身,将怀中的腰牌取出,递给了穆绾迎。
“那舅舅你不去吗?”穆绾迎接过腰牌,她还以为会同舅舅一起出发,这样还能趁母亲不在,多问一些。
“舅舅此来表面上是做生意的,等会要和人去谈生意。这面子功夫不做足,会被人怀疑。
谈成之后也不能留在这里,得北上承天府,另有要事要办。
今年过年就不能回来了,过完年也要继续南下。戚家那伙人和穆家那伙一个德行,我不全容国走,收回那些产业,戚家还得倒。”
戚诺又走向了书桌前,拿起了之前放下来的包袱:“阿姐,这些银票收下吧,以备不时之需,先存着。”
从里面取出一沓银票,交到了戚含云的手里。
戚含云嫌弃得看了一眼,而后将它直接交到了穆绾迎的手中:“一个个都要跑出去,还把钱给我作甚?”
“舅舅,你这生意赚这么多啊?”说实话,接过这么一大笔钱的时候,她想着也不过就万两吧,谁知道最小的一张也是一千两……
翻了两张就不想看了,这也太多了。
“你以为呢?要不那群人怎么老是打我的主意,还想往我房里塞人?
想得美他,我的钱除了用在生意上,就是全容国置办房屋,剩下的一半以上都藏在阿姐这了,谁能想得到啊?”
戚诺收起包袱背了起来:“行了,现在你知道了也正好,省得我们瞒着你,将来你知道再和我们急。
总之,一切要慢慢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先查线索再说。
我年后南下估计忙得很,不能和你写信,而且写信也有泄露的风险,所以就不写了。
约莫三月左右会在宁渊城停一段时间,你到时候来这边找我,我会在城中安排认识你、且你认识的人接应你的。”
戚含云见他们主意已定,自然是没有劝阻的可能。毕竟,她最担心的也是如果主使是后者的猜测,那哪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呢?
“对了,穆家那伙人,我来解决,你就放心大胆出门就行了。”想到了穆仁泽那个狗东西,戚诺冷笑一声,已经想到了对策,便宽慰道。
穆绾迎将银票放下,挽上了舅舅的胳膊:“谢谢舅舅,我争取在路上给舅舅找个舅母,顶好的那种。”
“哟,我也争取给你找个女婿,顶好的那种。”戚诺连忙抽出了手臂,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看谁先找到。”
穆绾迎的笑脸一下子垮掉了,连连摆手:“别了别了舅舅,我开玩笑的,哈哈。”
“好了,阿诺,你慢点走,注意安全啊。”戚含云算是见不得这两个斗嘴的模样了,一个老大不小了,一个才及笄,全都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得很。
“阿姐,我会的。”整了整衣衫,随后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她们母女,“我走了。”
而后从正门出去,悄悄地离开了。
“这钱你拿几张走,剩下的娘存起来。”戚含云彼时已经想开了些,这事总要有个了结的时候,既然如此,那自然是先主动便有主动权,若是等危机来了再出手,根本没有生机。
这个道理,还是她的夫君同她说过的。
“娘,我留下等陪您过完年再走,您别担心我,我没事的。”穆绾迎将母亲扶着坐了回去,面上倒是平静得很,没有一丝悲伤,仿佛刚刚没有得知那些。
可是戚含云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她只是将心事藏在心里不说而已。何况,当她知道了父兄之死有了隐情之后,就绝不可能放弃找寻真相。
“迎儿,你舅舅就是安排也没有这么快的,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去外面避一避。
只是一年不在一起过年罢了,以后你年年都陪着娘,不就好了吗?”戚含云抬手,摸向女儿的脸,一家人,自然要站在一处,劲往一处使。她做不得那个冲锋陷阵的人,自然就要守好这个家,做好这个后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