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咳嗽声，司无翎看向男人，尤其在他单薄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蛋上停了会儿。
【不过叶玄华真的好弱啊，动不动生病咳嗽，万一在我回去前就病死了，我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好的人类当饲主啊。】
嘴角略微抽搐，叶玄华不知该开心她担心自己，还是该气恼她对他的误解。
“人类。”司无翎突然凑近，伸出手，在他不理解的目光下，凝聚出一滴绿色的液体，送到他嘴里。
一股浓烈的药草在马车弥漫。
要不是因为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郊外，怕是要引起人流躁动，但就算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周围的侍卫侍从仿佛瞬间被什么吸引，停下手中的事，齐齐将目光放在马车上，如同恶狼盯着肉一样。
按理来说叶玄华不会随便吞下没有检查过的东西，但这个是司无翎给的，加上液体吸引人的气味，反正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咽下去，然后看到马车帘子被掀开，外面的人一个个两眼冒着绿光看着他们。
瞬间反应过来，叶玄华抓住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快速离开原地，朝着一边的树林深处跑。
同时手中的银针朝后刺去，刺倒几个快要追上来的人。
“该死。”叶玄华面色凝重。
他自然知道自己带来的人有多厉害，此刻全都被迷了心智，他只能选择逃跑拖延时间，等他们恢复理智。
司无翎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眼看要被那些人追上，她反握住男人的手，催动滋生不多的妖力，眨眼二人消失在原地。
“啊——”
妖力运用还不熟练，司无翎也不知道自己会到什么地方，当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在一堆干草上空，往下坠，下意识大叫起来。
好在底下的一堆草比较厚实，也没有受太大的伤。
她揉了揉屁股，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叶玄华。
鼻子耸动，本来想找一找他人在哪，却闻到一股血腥从山洞深处传来。
【不是叶玄华的气息。】
司无翎朝里面走去。
山洞昏暗，周围的痕迹还有山洞气味，说明这是一只野兽的山洞。
【难道是住在山洞的熊带回来的猎物？】
【可是这个血液的味道好像是人类啊。】
【难道是人类被熊熊抓到然后被吃了？】
脑海中划过千万猜测，好奇心驱使下，她慢慢走进洞穴深处。
暗处，一双锐利的凤眸睁开，危险又冰冷。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越发警惕，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出现在外面，而是突然在脑中响起，好似有人直接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所以……
什么情况？
【咦？人类？还活着。】
司无翎蹲下，好奇对上离自己五米开外的男人。
【这个人类长得真好看。】
异常俊美的男人，浑身是血，狼狈靠在岩壁上，警惕地观察着少女。
暗红色的华服刺满荆棘毒藤图案，危险至极，他仿佛一株毒花，开在深渊，气势逼人又艳丽无双。
虽然她看上去无害，但是男人握住身侧的刀的力度却不敢丝毫松懈。
“你是何人？”他好像很久没说话了，声音十分沙哑，但是还是能听出来他本来的音色很低沉。
【声音也好听。就是听不懂。】
男人睫毛轻轻颤动，目光慢慢暗下去，杀意一闪而过。
司无翎看了看周围，才发现一头死去的黑熊，身上很多刀伤，但最致命的一击是从眼睛刺入脑袋的一刀。
【嘶——好血腥。】
男人杀意越发浓厚。
这个少女很诡异，白发白衣，容貌绝艳，不开口就能说话。
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接受一个意外了，毕竟此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叽里咕噜……”
【人类，我救你出去，你带我去找个人好不好？】
司无翎自己创造的手语在叶玄华那里得到了很大的自信，所以又开始胡乱比划起来。
虽然一点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但是脑中的声音很清楚。
他慢慢点头，看上去十分吃力。
刚逃离刺客追杀，又不小心躲进有野兽的山洞，和它缠斗，如今还能保持清醒，都是因为他意志力强大。
司无翎手一抬刚准备施法就意识到自己妖力用完了。
如今本就是末法时期，天地间也就她一个妖怪了，妖力也更是难修炼，如今用尽那点妖力帮助她和叶玄华摆脱困境，再也榨不出一点来救人了。
【哎呀，忘了妖力都用完了。】
司无翎拍了一下脑门，充满苦恼的女音在男人脑中响起。
妖力？
双眼微眯，一个荒诞的念头产生。
她不会是……妖怪吧。
楼霄目光放在少女的白发上，感觉这个想法越发可信。
不然，一个花季的少女为何满头白发还会如此奇特的说话方式。
不对，好像也不是她说话，好像是……心声？
“叽里咕噜……”
【我妖力没有了，要不你自己出去？】
司无翎开始比划起来。
自己出去？
要是他还能动，就不会在这个破山洞待一天一夜，等自己人找到他了。
【啊，又忘了，你流了好多血，人类那么脆弱，要是再动一下的话，不会就这么散架了吧。】
散架？
楼霄面色僵住，他如今已经模样凄惨到让人觉得一动就散架吗？
“叽里咕噜……”
【我现在没有妖力给你治病了欸~】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本以为她思考半天会想出什么靠谱，或者妖怪的其他办法帮他出去，没想到她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对着他拜了拜。
拜他作甚？！
楼霄直觉不是个好意思。
果然，少女的心声随之而来——
【救不了救不了，一个大人类还要个小萝卜救，算了，我还是靠自己去找叶玄华吧。】
【兄弟抱歉了，不是萝卜不仗义，但奈何亲疏有别，那个病弱的人类也要我去拯救啊。】
【唉，真是头疼，我怎么这么优秀，哪里都离不开我，头疼，脑阔疼。】
少女心声慢慢自恋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完全不在意一个快死的人类。
说起来，也不能指望一个妖怪对人类有多少同理心，随意潇洒，自在随性才是他们的本性。
眼看着人突然出现又消失，楼霄全程没有动弹，面上松了一口气，心间却不自然抹上一股失落悲凉感。
果然啊，他这样的恶鬼，所有人都离远点比较好。
想自嘲笑一笑，却连嘴角扯动都费劲，他落下疲惫的眼皮，静静感受生命的流逝，还有慢慢冰冷的四肢。
罢了，就这样吧，这样无声无息死去，届时扬国该是举国欢庆，少了他这么个奸臣。
【唉，善良的萝卜又回来了。】
熟悉灵动的声音又响起了，楼霄费劲掀起眼帘，入目就是那个漂亮到游离凡尘的白发少女。
【啊，张嘴哈。】
【算了，感觉他都没力气张嘴了。】
司无翎直接上手掰开男人毫无血色的薄唇，将手中的白色参丝塞了进去。
【好运的人类，回去多烧香祭拜自己的祖宗，才让你遇到我这么个善良萝卜。】
“你……”
楼霄本来想吐出来来历不明的东西，却又尝出一股人参的味道。
白色的人参？
雪参？！
双眸忍不住瞪大，楼霄停住吐出来的动作，慢慢将吊着他命的东西咽了下去。
【这个人类也不是那么不识货嘛，不错不错，没有浪费我的头发。】
头发？
楼霄到没什么其他不适的意思，只是视线不由得看向她的白发。
【唉，又少了根头发，萝卜啊萝卜，本来头发就少，不会越来越秃吧。】
妖怪，白发，参丝……雪参化成的妖怪。
心中百转千回，男人得出结论。
少女来了又走，走了又回，如今好似完成一项壮举，拍拍手，抬腿继续朝外走。
等人真的离开后，楼霄才后知后觉，感觉刚刚的所有都好像一场梦。
只不过嘴里的参丝味道残留，告诉他不是的。
世上真的有妖怪。
自己也好像得救了。
“叶玄华……”
嘴里低喃少女刚刚提过一次的名字，楼霄低哑笑了一声，眼中好似抓到什么有趣的猎物，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