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翎也不知道自己把叶玄华和自己送到哪里了，只不过她妖力本就微末，也无法离开原本的地方太远。
自然二人的位置也不会太远。
她跟着自己对他的感知，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但是突然停下脚步。
【他动了，去了另一个方向。看来没事了啊。】
好人类没有出事，司无翎突然就纠结起来。
既然他没事，自己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里雪山也很近，她为何不直接回去？
先是看了看雪山的方向，再看向人类的都城。
迟疑一会儿，司无翎对回去的执念还是战胜了对人间的花花世界的好奇，抬脚迈向雪山方向。
回去的路要路过刚刚的山洞，司无翎感知到那个人类已经不在里面了，只当是一个小插曲，她继续心情很好地往家的方向走。
虽说里雪山近，但是靠着两条腿想走过去还是需要两天的路程。
小雪参做什么从来都是随心意，一点都没有考虑到没有钱，没有路引在古代，完全是寸步难行。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的样貌还有一头白发，着实引人注目，郊外还好，一旦到了人类聚集地，完全是被围观的存在。
【噜啦啦噜啦啦，回家啦~】
少女开始还能心情很好哼着歌。
但到后面，没了妖力的娇弱身体就忍不住累的坐在石头上，苦恼捶了捶自己的小腿。
【怎么那么远啊，唉，早知道就找叶玄华让他再收留我一段时间，等妖力恢复了再回去。】
【可是已经走这么远了，回去的话这些路不就白走了。】
她面露苦恼，第一次接受现实的毒打，心下沮丧。
【小萝卜啊小萝卜，加油啊加油。】
看了看天色要暗下去了，司无翎倒没有非要赶到下一个城池的紧迫感，事实上，她打算今晚在郊外休息。
哦，不对，应该是修炼。
吸收月华，修炼妖力，本就是她在雪山顶每夜的功课。
只不过下山后，能吸收到的月华太少了，修炼速度都拖慢许多。
星光闪烁，月亮一半藏在云后，洒下的月华不多。
夜里的森林格外寂静，黑暗中不知潜藏多少未知，但是司无翎不惧，她本就是一棵植物，怎么会怕大自然，如今反而有种回到熟悉环境的自得感。
随意找了个大石头，她盘腿坐上去，手上摆好修炼的起手式，闭上眼，沉浸下去。
淡淡的绿光在少女周身泛起，一身白衣圣洁无垢，眉眼淡然，脱了稚气懵懂，她仿佛高不可攀的月宫仙子。
一夜无眠，妖丹储存了点妖力，虽然不多，但已经很好了。
司无翎从修炼的境界出来，抬眸就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男人阴鸷的双眸。
锐利又恐怖。
再眨眼，男人又恢复一贯的矜贵温润模样。
【叶玄华？他怎么来了？】
一夜追捕少女行踪，本以为她醒来后会开心，没想到第一句就是不想他找到的意思。
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与苦涩，叶玄华不由得想起少女在月下修炼的场景。
那么遥远触不可及的感觉，和年少时，那阵歌声一般，看似近在耳边，其实远在天际。
“你是要走吗？”叶玄华看着她，执着询问。
虽然不懂，但是看他神情也能猜到大概。
司无翎迟疑点头。
她看着好似有些不同的人类，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有些害怕。
【怎么奇奇怪怪的了。】
收敛周身冷意，叶玄华理了理一夜快马而来凌乱的袖袍，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翎儿，走吧。”
司无翎以为他想让自己回去，没有去抓他的手，而是摇摇头。
【我要回家了。】
“珠山路远，我送你。”叶玄华淡淡道，用手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拴在路边的马车，又指了指她要去的地方。
少女眼睛瞬间亮了，布灵布灵眨着。
“叽里咕噜……”
【你送我过去！】
“嗯。”他点了点头，藏在袖袍下的五指紧握。
看着少女欢快的背影，站在阴影处的男人眼底卷起波谲云诡。
马车是刚刚手下送过来的。
昨日走了半日，司无翎此刻躺在舒适的马车上，再次确信叶玄华是人类中少有的好人类。
【好好吃，唔——又有点舍不得了。】
想到回去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她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一样。
男人的指腹擦过嘴角，司无翎有些不自在，但想到是他，又没了防备。
感受到她的变化，叶玄华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吃饱了。】
昨天一天没吃，司无翎此刻打了个嗝，十分满足。
“叽里咕噜……”
【叶玄华，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
“翎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让你一人一路颠簸回去。”叶玄华温和道，眉眼一派清朗，“况且路途遥远，我陪着你，也放心些。”
救命之恩不假，回去后宫里太医就诊断出折磨他多年的毒解了，连连称奇，甚至压着对他的惧怕询问是哪个神医，想要请教一二。
被他一个冷眼逼退，才为了小命没有再问。
后来派出去找少女的暗卫说有人看到一个白发少女，但是不是朝都城的方向走，而是珠山，他就知道，她要离开了。
当即快马加鞭追了上来。
路上还因为太快，摔下马，狠狠摔了一跤。
抬手倒了一杯茶，叶玄华试了试温度，确保没有问题才递给少女。
“糕点虽然好吃，但也有些干，喝点水吧。”
司无翎心满意足趴在马车的枕头上，看到茶水也没推辞，毕竟她确实嘴巴有点干。
接过茶杯，视线却被男人手腕上的青紫吸引。
【人类怎么了？】
她有些着急抓起他的手，撸起衣服查看起来。
手臂上大片的青紫伤痕，还有些擦伤弥漫血迹。
触目惊心。
“叽里咕噜……”
【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妖怪向来淳朴，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如今被划分到朋友一列的人类身上突然出现伤，她怎么会视而不见。
“叽里咕噜……”
【是不是哪个坏人类又欺负你了！】
少女越想越气愤，看着弱不拉几的人类，心中的担忧浓烈起来。
【小叶子在人类世界那么弱，还总是被欺负，我要是走了，他被欺负死了怎么办？】
叶玄华喜提外号小叶子，这么像太监的称呼，他却没有生气，反而眉眼闪过喜意。
她担心他，还给他一个亲昵的称呼。
“翎儿，无事，一点小伤罢了。”
叶玄华淡笑摇头，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温柔推下去，然后把衣服重新盖回手臂。
少女小脸皱了起来，不赞同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叶玄华。
【人类都很脆弱，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呢？】
【作为本萝卜唯一的朋友，我又怎么能不管，妖怪最是仗义的了。】
【不行，伤的这么重，不能不管。】
【不过就算我现在治好了，以后那些坏人类还要欺负他，怎么办？】
【叶玄华那么好欺负，要是被欺负死了，我就没有朋友了。】
少女看着男人，脑中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内容和她的小表情一样，正经严肃。
好似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叶玄华抿了一口茶水，垂下眼帘。
茶不错。
回去该赏采买坊的人。
“叶，玄，华。”
少女突然喊自己名字，叶玄华有瞬间的呆滞，但很快眼带惊喜看向她。
她，叫自己名字了。
一股无言的喜悦弥漫在心头。
“手，给……”她指了指自己。
顺从将手递给她，然后就看到少女单手结了个法印，淡绿色的光芒洒下，手臂上瞬间光滑如初，好似从未受伤。
【唉，昨晚刚修炼出一点的妖力啊——】
【算了算了，谁叫本来萝卜好心呢。】
【可是……啊——还是好心疼啊！我的妖力，我好不容易存的一点妖力啊！】
少女脸上平平好似不在意，但是心中哭嚎声，着实大了点。
嘴角弧度微翘，叶玄华很喜欢看到少女在意自己的模样。
虽然……
眼神微暗。
她只是把自己当作唯一的朋友。
马车慢悠悠来到一座城池。
一行人住进一家客栈。
夜间。
上等厢房，灯光有点昏暗，叶玄华眉眼冷漠用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观摩一会儿，觉得不够，面不改色又加深了点。
体内因为有司无翎给的不知名的绿色液体，他身上的陈年旧伤全都好了。
所以他选择重新划出道道伤痕。
按理来说他毒已解，不需要小雪参了，就算不报答，也该尊重救命恩人，随她心愿让她离开的。
但是……但是什么？
心底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就是不能就这么让人离开。
叶玄华一向是理智的，就像此刻，理智拿刀，割破自己的血肉，只是想让她心软而已。
他不想强迫她，所以骗也好，哄也罢，总要都试试，万一呢？万一这个看似毫无心眼实则冷心冷肺的小妖怪，留下来了呢？
“翎儿，心疼心疼我吧。”男人声音在夜晚响起，幽暗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