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带错愕地抬眼看她，艰涩的喉咙里喊出她的名字：“京姩……”
仅仅只是这一声，京姩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淌了下来，“对不起谢南昭……我真的累了……”
“我不想被关起来，我不想再回到被谈柏青囚禁的时候。”
“我也不想让你帮我铺路，我想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起码和你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有底气的。”
刀刃已经刺入了三分之二，他的衣服沾染上了殷红的血色，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他感知他们即将分开，亦或是这次的分离就再也见不到了，在心里想了很多的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苦涩宛若汹涌澎湃的海水，淹没他的呼吸，夺走他说话的权利。
他真的错了。
不该这样的……本不该这样的……
京姩快速把匕首拔出来，握着匕首的手垂放在腿上。
她攥得很紧，手指都在泛白。
静默了几秒，她再次掀起眼帘，和谢南昭四目相对，鸦羽般的浓睫颤了一下，“谢南昭，再见。”
抽身下床，衣摆被人拉住，紧接着男人也站了起来，他的双手小心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我之所以背着你和程念慈见面、接受婚约，是因为我调查到母亲的死和程墨为有关。”
“装不认识你是害怕你被程墨为盯上，母亲当年的死让我无法介怀，我害怕你会被他盯上。”
“无论我站在什么位置，我都不敢拿你冒险，即使是十拿九稳的事，只要是有关你，我就会变成一个胆小鬼。”
京姩肩膀衣服布料湿润一片，他搂的力道开始加重，躯体肉眼可见地开始颤抖，“那晚在休息室的照片曝光了，我不得已把你关在这里。”
旋即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起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听着他这些话，京姩微微仰头，想把又冒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其实这些她之前大概都已经猜到，只是想让他能够亲口对她说出来，没想到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他母亲的死。
在她眼里谢南昭理智自矜，从没在任何的阻难面前露过怯，而他现在变得患得患失，把自己圈在原地不敢往前。
这不是他啊……
是因为她吧？程墨为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谢南昭，他应该有很多完美的策略，但因为她的存在，他什么都不敢做。
所以在原地圈地为牢，以低下的姿态躲藏起来。
京姩能感受到脊背上的湿润，那是谢南昭身上的血。
他的意识开始迷糊，可仍执着地搂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嘴里还不停说着：“京姩，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去找清梨吧……”
“我联系不上她了，我很担心她。”
‘俞清梨’的名字像是京姩心里某个重要的按钮，她鼻间猛然凝起酸涩，泪水登时溢出眼眶。
刚要说什么。
‘咚’地一声，窗户玻璃又被击响了。
谢南昭搂她的力道更重了，她愈发喘不上气来。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语气里透着哀求：“不要跟他走京姩，不要丢下我。”
调整好情绪的京姩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她把手覆盖于谢南昭的手上，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走谢南昭。”
从声音里能听出她的鼻音，细声劝导：“但是你流了好多血，我去帮你叫医生好不好？”
他摇摇头，“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京姩想要转身，他却不愿意。
“……”
哄了好一会儿，谢南昭终于妥协了，彼此相对站着，他动作缓慢地把小拇指伸出来，“拉钩我就信你。”
京姩定定地看着他的手，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难以压制，强颜欢笑道：“谢南昭，你幼不幼稚？”
他微微弯着腰，捂着胸口处的伤口，喘着急促的呼吸，看她的黑眸深邃闪动，显得有些委屈。
伸出来的小拇指僵在那儿，“拉钩。”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伸出小拇指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
“倘若你骗我，你就欠我三个愿望了。”谢南昭看着她的手，稍稍上扬的瑞凤眼中，映现出得逞的笑意。
话音一落，她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一样，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屏住了。
她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还记得？”
六年前，他向她要了两个愿望，她答应了。
她一度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早已经把愿望事当成无法完成的遗憾，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他还记得。
他有些站不稳坐在床位，依旧不愿意松开她的手，垂下眼帘，“当然。”
在他抬眼看她那刹那，京姩仓促地低下头，眼泪滴落在地板上。
谢南昭的视线像被糊上了一层，他开始看不清她的容颜，眼皮越来越沉重。
注意到异样的京姩边哄着他边挣脱他的手：“既然我们拉钩了，我现在帮你去叫医生好不好？”
他点头乖乖松开手，声音微弱：“好。”
京姩在他口袋里找到钥匙，走到门后打开门的那刻，听到谢南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京姩……”
他好似意识到什么一样，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她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就是害怕，害怕她食言？害怕再也不见，
她的心底重重一颤，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毅然跑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两名猎月看到她跑出来，立即拦在门口。
“夫人那么晚这是要去哪里？”其中一位问。
“谢南昭受伤了。”京姩此时眼睛红得不行，想要沁出血来。
两人怕她是为了逃跑撒的谎，一个留在门口拦着京姩，另一个走进去查看是否是真的。
过了十多秒，休息室里传来那人的喊声：“六哥！昭哥真受伤了！快去叫医生！”
“快啊！”
站在门口的陈六拔腿就跑向医生办公室，全然忘了门口的京姩。
……
医院对面楼某个阳台上，顾听颂费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
不远处标志性建筑上，复古式的大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