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慈宫外,四下收尸,圣慈宫内,觥筹交错。
杨伟请杨巨常登基称帝,而杨巨常以杨家世代忠义为由婉拒。
杨伟心道:世代忠义?老子信你个鬼。我看你方才龙椅上坐的可舒服。当年杨义贞……他妈的,他不会是杨义贞之后吧?
难道当年灭门还有遗漏?这会专门回来找我们高家报仇的?是了是了,如今高家改姓杨,岂不是天大的耻笑?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了?
且不提杨伟浮想联翩,杨巨常心道:大理偏隅小国,以我一人之力竟然可以轻松杀穿皇宫,这皇帝忒不值钱,取这有名无实的帝位,不仅要时刻担心三十七部造反,还要背上谋朝篡位的骂名,不划算。既然要干大事,就需要在江湖上大有名望,于谦之名岂不好过王莽百倍?
父子两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父“慈”子“孝”,自是不提。
…………
保定帝被关在寝宫之中,如今段家的基业将断于他手,天龙寺众僧与弟、侄也生死未卜,心中满是自责与担心。
郁郁之下,仅仅一天时间,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白了大半。
他如今被封住了几大要穴,体内真气是半点也提不起来,只能等在这里听候发落,对他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外面传来脚步声,保定帝以为是送饭来的,也不理会,只坐在榻上默默诵经。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人说道:“陛下。侄儿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保定帝听闻这声音不是高泰明,又似曾相识,便停下诵经,抬头一看。
“侄儿两日前曾在镇南王府受过陛下指点,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保定帝一惊,认出了眼前的青年。
他连忙起身,道:“原来是你。好好,贤侄,你快告诉我,誉儿现在何处?”
杨巨常道:“陛下不必担心,义弟与王妃此时应在他外公那里。”
保定帝松了一口气,他被软禁,淳弟想必也没能走脱,那么段誉便是段家唯一的希望了。
“贤侄,如今高贼势大,大理城已经尽落他手。若带着我你未必可以走脱,你快走吧。若可怜这迟暮老朽,便替我保护好誉儿。”保定帝长叹一声,竟向杨巨常俯身拜去。
杨巨常连忙扶住他,道:“陛下何故沮丧?侄儿已经降服善阐侯,此来是迎接陛下重回圣慈宫的。”
保定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道:“覆巢之下,岂可戏言?”
杨巨常道:“不曾戏言。陛下请随我来。”
保定帝被他抓住袖子,朝外走去。
穿过行廊,只见前方宫门处,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朝臣。
那些朝臣原本都投靠了高泰明,此时一见保定帝,齐声道:“叩见陛下,臣万死难辞,请陛下降罪。”
在群臣之首的,正是善阐侯。
保定帝见到这一幕,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陛下。”杨巨常提醒道,“请做决断。”
保定帝这才惊醒过来,眼前之事竟然是真的。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此时重握皇权,保定帝望着眼前这群“爱卿”,不由怒从心起,即便是几十年的佛学禅定功夫也压制不住他的嗔恨。
他指着群臣骂道:“尔等忘恩负义之辈,平日食君之禄,未见尔等担君之忧。今反助逆贼,同谋篡位!走狗尚知认主守户,尔等枉读圣贤,却连禽兽也不如!他、他、他……”
杨巨常道:“陛下,他妈的。”
保定帝听到这三个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通畅,大骂道:“他妈的!你们这群他妈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群臣以善阐侯唯首是瞻,素来瞧不起这傀儡皇帝。
但此时善阐侯主动请降,他们也只能低头认骂。
保定顺过气后,却是一时也不知该拿这群人怎么办了。
若是真杀光他们,朝纲必然大乱,但不杀他们,谋逆之罪都能恕,君威何在?
恐怕以后段氏人人都能爬到头上拉屎撒尿了。
保定帝叹道:“贤侄,事到如今,你说我该怎么做?”
杨巨常道:“启禀陛下,我有一事相告。”
“请说。”
“善阐侯已认贤侄作父,如今已改杨姓,名伟,字永垂。高氏大逆不道,陛下不可任用,但杨氏并无妨碍。”
保定帝方才已经经历了匪夷所思之事,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荒谬的事。
他怔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弯腰喘气,乐不可支。
杨伟脸色阴沉,怕被杨巨常看见,深深地埋下脑袋。
“好好好。翰林何在?”
一臣子起身上前道:“臣在。”
“拟朕旨意,杨巨常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今独力挽大厦之将倾,铜肝铁胆,碧血丹心,可泯其忠勇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着即册封为铁胆神侯,封邑鄯阐府。广传天下,以彰神侯忠义之名。”
杨巨常拜道:“臣杨巨常,谢陛下恩赐!”
他拜完后,转头对杨伟说道:“我儿,还不谢恩?”
杨伟连忙挤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大声谢恩,叫保定帝畅快无比。
皇宫已定,不久后,段正淳也被放出军营,来到皇宫与兄长团聚,听闻杨巨常救驾,自是感动不已。
而杨伟则是风水轮流转,被一阳指封住全身大穴,关入大牢。
御书房中,保定帝端坐正位,而杨巨常和段正淳则分座两边,探讨接下来的事项。
如今虽然平定了皇宫之乱,但平的只是高泰明,而不是高氏。
鄯阐府那边一旦听闻高泰明被抓,高氏很可能会起兵造反。
而大理城中的御林军和城门军为高泰明所把持,皆不可用。
杨巨常道:“陛下且安心。我前番已经嘱咐王妃,集结罗婺、嵩盟两部,封锁两京要道,大理城的信报想必没那么快传到鄯阐府去。”
段正淳道:“想必常儿心中已有计较?”
杨巨常道:“不错。”
他指着平铺在书桌上的地图道:“鄯阐府依盘龙江而建,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坚。又有高氏两代经营,可谓兵强马壮,京师亦远不如矣。”
段正淳身为保国大将军,本该统领京师,这些年却全不理军务,闻言老脸一红,道:“如之奈何?”
杨巨常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今我知彼而彼不知我,其城如虚设,优势在我。可如此这般……”
二人闻罢,抚掌而笑:“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