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熊骨还不够,谢斐让浮玉去水缸里捞了两条鱼,用纱布裹着,放锅里一起炖。
如此一来,熊骨的浓香与鲫鱼的醇香相结合,汤汁浓郁又洁白,比牛奶还要醇厚香郁几分。
二十来斤熊肉要供二十余人吃,真论下来也不多,所以还需要别的配菜。
谢斐准备了红烧熊肉,水煮木耳菌菇肉片,土豆炖肉等。
她拿了一块腱子肉,搭配自己买来的豆蔻,桂皮,八角等,花费一个时辰小火慢煮成浓郁的卤汁,将腱子肉卤着吃。
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跟咸菜一起做成梅菜扣肉,下面铺一层土豆,在烹饪中让汤汁浸润到土豆里,吃起来便如同熊肉似的,口感绵密而香韵。
还有些碎肉,索性砍碎,跟红薯粉一起揉匀,再一个劲地捶打以增进韧度,做出熊肉丸子,一半烧青菜豆腐汤,一半红烧。
熊内脏,一部分卖了,还有一部分留着吃。
几个婶子坐地上清洗熊肠子,即便被里头的粪便弄得呕吐不止,也没人舍得给丢掉。
众人喜色洋溢,一边闲聊。
“听说熊胆是大补,咱没留着吃?”
大牛媳妇啐道:“那熊胆贵着呢,王员外给算的五两银子!你想吃?五两银子是你吃得起的吗?”
女人们惊呼出声。
“我滴个乖乖,五两银子?我就是累死累活几年,都不见得能赚上这么多!”
“这么说来,那些猎户不该有钱得很吗?猎到一头熊,够吃多少年了。”
“瞎说个什么!没看见发哥儿还没醒呢?猎到了熊固然是好,猎不到,命都丢了!”
提起陈大发,刚才还乐呵呵的女人们,齐刷刷沉默下来。
谢斐见气氛凝重,难得主动挑起话题,问道:“你们在庄上,能领多少月例?”
一妇人立马来了劲,说道:“我家能领六钱,算是不少了!”
“我家才三钱,要不是靠我去外头浆洗缝补,都要活不下去了。”
“听说在裴府本家当差,不但月例高,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不少。我婆婆认识裴府的一个老妈妈,碰上主子大喜,随手赏个几两也是有的!”
其他人听了,难免又是一阵惊呼。
大家聊得起劲,都没想起谢斐就是裴府来的。
不过即便是想起了,也不会有人来求谢斐给个门道。
毕竟,在她们心中,谢斐也是可怜人,被裴家给赶出来的。
谢斐一边炒菜,一边思考这些人的工钱。
以裴府的富贵,给外庄下人的月钱,的确偏少。
当今大靖国泰民安,又连年风调雨顺,国力比前朝强盛不少。就是外面的流动小商贩,每月都不止几钱的收入。
要么,是被逐层克扣了,要么,是萧世蓉扣下来,进了自己的腰包。
到晚上,院子正中摆了几张桌子,一道道菜肴上桌。
多是以荤菜为主,阵阵扑面而来的肉香引得众人直流口水。
一道熊骨汤,汤汁雪白浓郁,只用了盐巴便在柴火的煨炖下,散发出最香醇的滋味来,氤氲水雾之中骨香鱼香相结合,醇厚的汁水弥漫于口腔。
一道梅干菜扣熊肉也是谢斐的拿手好菜,厚薄均匀的一片片五花肉肥瘦相间,最极品的是三层瘦肉跟两层肥肉相交替,细嫩鲜美入口即化,咸菜的咸香更是中和了肉的肥腻,相益得彰。
卤肉烹饪了一下午,于众人而言最奇特的在于卤汁的味道,那是跟煎炸煮炖截然不同的感受,咸鲜诱人,口感饱满并层次丰富。
吸收浸润了卤汁的熊肉无比诱人,既有各种混合卤料带来的清香回甘,又有熊肉本身的荤香鲜嫩,卤过的肉又是漂亮的酱红,每一片肉都好吃得让人忍不住吞舌头。
最最美味的还是要数谢斐做的清汤熊肉丸子,经过长时间的捶打,熊肉柔韧而不绵软,真正做到了瘦而不柴,细嫩爽口。
因有红薯淀粉的滋润,松散的熊肉被紧密联系在一起,经过高汤浸润后吸收了最香浓的汤汁精华,咬上一口汤汁最先在口腔里爆开,无穷滋味霎时蔓延开来。
一道道荤菜素菜摆了满桌,众人吃得停不下来。
一时间,桌上只听得见咀嚼吞咽声,没一人能分神说话,唯恐一停嘴,美味佳肴就被旁人抢光了。
同时,众人也非常后悔。
早知道谢斐这么会做饭,就该把自己那两斤肉通通贡献出来,今天一并吃了。
男人们配上小酒吃得尽兴,女人们也久违地敞开肚皮吃了顿饱饭,满面红光。
饭后,谢斐回到自己院子去,伸了个懒腰。
今晚总算不用给陈大发守夜了,她也能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刚准备去灶屋里烧洗脚水,却听得里头有动静。
进去一看,才发现是袁三在煮面。
“姑娘在前头吃好的,我只能在后面吃碗素面,连片青菜叶都没有。”袁三可怜巴巴地说。
看他比要不着糖的三岁小孩还委屈,谢斐乐了,说,“灶头木盆底下不是压着熊肉吗?要不要我给你炒个小菜?”
袁三说:“暂时免了,我吃完这顿面,留着肚子吃好的。”
其实真要说,能杀了那熊,得多亏袁三。
谢斐从酸菜坛子里捞出一颗青菜,切了给袁三当小菜,一边说道:“他们也分了我银子,要不你拿一半,不,三分之一去?”
锅里的面煮好了,袁三一股脑捞起来,也不放油盐,把酸菜倒里头搅拌两下,大口吸溜。
“这银子还是放姑娘那,以后等我娶媳妇了,姑娘替我给聘礼。”
谢斐认真记下来,“也成,我绝不贪污你半分。”
这几天为陈大发的事,闹得人仰马翻,谢斐一回神,才觉得山里天气在转冷。
她看袁三依然穿着破旧短衫,脚上草鞋也破得不成样子。
“入了秋,得早早赶制冬衣。明天我就让浮玉拿了压箱底的料子,到镇上找裁缝去,顺道给你做一身。”
要有袁三的尺寸,才好给他做衣服。
袁三一下子听懂了,将空了的碗筷放下,抹抹嘴,冲谢斐笑得爽朗。
“谢姑娘记挂,不过我这人命贱,穿什么都一样,姑娘料子也不多,还是留着以后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