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中,谢斐添了香油钱,并照例去拜了财神和药王。
出来后,却没看见袁三。
她又等了会,袁三才从偏殿出来。
谢斐注意到,那边是通往裴大将军往生碑的路。
联想到之前种种,她越发觉得,袁三跟裴大将军之间,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袁三拿着一把花束,这是从温暖如春的花都运过来的百合,专为皇亲贵族所用,价值不菲。
谢斐道:“我先前给你的压岁钱,你全都拿来买百合了?”
“冬日里能卖到这种花,不稀奇吗?”袁三本想将手中花束送给谢斐,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有此举动,难免惹眼。
谢斐注意到,他这花不是完整的一束,应该分了一半出去。
再看看他来的方向,难道是供奉在大将军的往生碑前了?
两人往山下去,等到小路上人少,谢斐才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出自己的疑惑。
“莫非,你是裴大将军的私生子吗?”
袁三脚步一顿。
谢斐却没回头,拎着裙摆踏过青石板路,自顾自道:“别跟我说,你只是仰慕大将军风采。看你对裴家也了如指掌,仿佛并没这么简单。”
她都走出老远了,依然没停下,袁三只好叹了声,大步跟上去。
“姑娘怎么不猜,我其实是裴大将军某个妾室的孩子?”
谢斐道:“听说大将军很是洁身自好,只娶了咱们老夫人一个,连姨娘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他远在边关时,有没有别的举动。”
怎么说都是个男人,又是身强力壮,且跟老夫人关系不睦。
在边关养几个妾室,生下几个孩子,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袁三道:“姑娘冰雪聪明,可惜猜错了。”
他的确不是私生子。
谢斐只是随口一说,袁三是谁的孩子,有何身世,她不会太去深究。
这种隐秘的私事,总要对方亲自开口,否则猜来猜去的,太没意思了。
还有一件事,她也很在意。
“老夫人跟咱们将军到底有何恩怨,能让她连亲生骨肉都不顾?难道当初,是被强取豪夺来的?”
谢斐最最想不通的,始终还是老夫人对裴府的态度。
就算跟裴大将军有天大的过节,好歹裴渊是她亲儿子。
堂堂郡主之女,实打实的大家闺秀,自小被培养要执掌中馈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惯子如杀子。
裴渊狎妓赌博,老夫人不闻不问。
裴渊妾室骨肉被害,老夫人无动于衷。
换成哪个母亲,即便是有滔天大恨,也不该如此狠辣决绝。
谢斐也曾旁敲侧击去问素律,但素律好像也不知道内情。
如今,她又来问袁三,指望袁三能给她个答复。
然而,袁三低笑着说,“这应该是最隐秘不过的事,我一个下人,再怎么费心打听,也实在摸不着门道。”
谢斐叹了口气,“这府中迷雾重重,猜来猜去的,真叫人心烦。”
一眨眼到了晚上,裴家设宴,款待萧家。
萧世蓉笑盈盈地给父母布菜斟酒,跟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是如意了,裴渊却如坐针毡,顶着岳丈冰冷威严的视线,连举杯子的手都在发抖。
萧父看女婿如此窝囊,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奈何女儿已经嫁了,从此就是裴家的人,他就是再不喜,也得为其操心。
“渊哥儿也有了些岁数,始终这么游手好闲,终究不是正途。还是该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是。”
萧母接话道:“是啊,光靠姐夫打下的家产,岂够你们挥霍一生?男子还是该建功立业,总不学无术,算什么英雄好汉?”
裴渊听得脸色铁青,下意识望向老夫人,老夫人却置之不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
“我,我入仕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家里田产铺面都有,只要努力经商……”
“啪!”
萧父突然重重一拍桌子,把裴渊吓得差点跳起来。
萧父恼怒道:“你祖上是开国王族,爷爷是安远侯,父亲是大将军,哪一个不是为朝廷尽职尽力?偏偏到你,一脉单传,整日不思进取,只顾吃喝嫖赌,像什么话!”
裴渊吓得不轻,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
他缩着肩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瞧他这样子,萧世蓉畅快得意万分,巴不得萧父再多训斥几句,他面上无光,自个悬梁自尽去。
裴渊的反应,让萧家二老失望不已。
小时候,也是个聪慧明朗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反而如此行径?
良久,萧父叹了口气,软下语气来。
“我跟你父亲也曾共事过,他是个光风霁月,勇武怀柔的正人君子。可叹他英年早逝,只留下你这么一点骨血。就算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也该奋发图强才是。”
萧父的谆谆教导,裴渊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心中暗骂道,老匹夫,爷还需要你来教训?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先管好你那蛇蝎心肠的女儿吧!
一顿家宴,在萧父苦口婆心的教导下,不欢而散。
一散席,裴渊就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去找他房里的莺莺燕燕们。
萧家二老也送萧世蓉回琼玉苑,屏退下人们。
萧世蓉委屈道:“父亲母亲,你们总算亲眼看见那裴渊的作态,知道我信中所说,没有夸大其词了吧?”
她写了那么多信回去诉苦,父母却总说,婚后操持家务,安定内宅,督促夫君上进,这些都是她这个正妻应做的事。
夫婿不思进取,她也该多方劝导,而非连篇抱怨。
萧世蓉又气又委屈,指望父母能理解她,准许她和离另嫁。
然而,即便亲眼见了裴渊,二老也不肯答应她的恳求。
萧母道:“蓉儿,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嫁给渊哥儿了。你作为正妻,合该有容人的雅量,即便渊哥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多劝导他就是了。”
萧世蓉气急败坏道:“父亲今天劝导许久,你们看他一会抖腿,一会打哈欠的,听进去了吗?他如今房里美妾良多,更听不得我半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