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宣帝和宫女太监们全都愣了。
“你要让永宁郡主,做你继室?”说这话时,宣帝手都在抖。
裴渊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以张狂傲慢的口气求娶郡主。
“陛下,我现在可是安远侯了,求一个郡主难道还不够格吗?能嫁给我,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宣帝顿时嘴角抽搐,宫女太监们都神色各异。
良久,宣帝揉了揉额头。
“裴渊,”他没什么耐心,语气严厉,“虽说你如今是安远侯,但永宁郡主是端王独女,你……”
“陛下,我以后要是能建功立业,她跟着我,还能封诰命呢!”裴渊尽量模仿假裴渊的语气,既张狂又愚蠢,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
宣帝心中厌烦,冷笑道:“你还当真是弄不清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你曾有原配发妻,如今是要娶人做填房,端王家怎么肯?”
“肯不肯,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裴渊不服气道:“等我功成名就,区区端王算什么?他女儿能嫁给我,往后荣华富贵……”
“够了!”明知道此人是何性情出身,宣帝厌恶鄙夷之余,倒没有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他凝视裴渊,说道:“毕竟你花名在外,京城之中多少有头有脸的人户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你还是重新考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裴渊还想反驳,宣帝却懒得再听他说下去,只叫人把他拖出去了。
一回到侯府,裴渊便把自己关在朝晖阁里,不但大发雷霆,还阴阳怪气地骂端王家不识好歹,什么难听的话都传了出去。
谢斐默默等他骂,又把战战兢兢的下人们给赶走,而后关上房门。
“哭,”她比划两下,暗示道:“大声哭,崩溃哭,哭得越惨烈越好!”
裴渊嘴角抽了抽。
让他装疯卖傻可以,打滚撒泼也行,但是要他嚎啕大哭……
想当年裴大将军身亡,他都愣是强撑着先安置部下们,为所有人打点妥当后,才在父亲尸身前跪下,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现在要他撒泼痛哭,他真丢不起那人。
谢斐看他犹豫,恨铁不成钢道:“那假的最喜欢嚎哭了,你现在是‘受了委屈’,又没法得偿所愿,怎么可能不哭呢?快给我哭!”
裴渊无奈,努力张口想要嚎两下,但话音都到嗓子眼了,又难为情地憋了回去。
谢斐急了,道:“你不要有偶像包袱,痛哭流涕,怎么狼狈怎么来!你不哭,风声传不出去,怎么让外头知道?”
裴渊往后面看了看,狐疑道:“我没背包袱。”
谢斐翻了个白眼。
她转念一想,突然又从怀里取出银针来,二话不说往裴渊穴位上一扎。
裴渊本来不明所以,但下一刻,突然就狂笑不止,眼泪飙渐。
“哈哈,哈哈哈哈——”
谢斐装模作样地喊道:“主君,您别哭了,别哭了!”
“哈哈——噗噗噗,哈哈哈——”
“主君,您再哭就该疯了,主君,就算娶不到永宁郡主,您也不必如此啊!”
谢斐一边哭喊,一边把桌上杯盏都往地上扔,还踹翻了桌椅木架等,营造出是裴渊在撒气的样子。
朝晖阁外,被赶出去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就因为没有娶到永宁郡主,主君这是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了?
太可怕了!
很快,全京城都知道,裴渊因为娶不到永宁郡主,在府中大发雷霆不说,言语中还冒犯到端王甚至圣上。
有嘲讽裴渊不自量力的,也有深感危机,唯恐自家女儿被裴渊看上的,个个如避蛇蝎。
端王得知后,也第一时间赶赴宫中,求圣上开恩,千万不要答应裴渊所求。
即便端王不去求,宣帝也不会同意将永宁郡主嫁给裴渊。
裴渊在外,不但是曾患过花柳病的人,还因此而废了命根子,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行周公之礼。
把大好年华的女子嫁去,不去害了人家一生吗?
无论如何,宣帝都不可能为了裴渊,去惹其他高门大户不快。
这日午后,谢斐竟得宣召入宫。
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小庶女,头一次进宫,自然要表现得诚惶诚恐些。
中宫皇后温氏,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虽已上了年纪,比年轻时淡然平和了不少,但依然看得出,曾经是个雷厉风行,威严霸气的人。
眼看着是笑盈盈,但谢斐看管了佛口蛇心之辈,总感觉温皇后这张美貌面孔之下,实在包藏祸心。
她在软垫上俯首跪着,战战兢兢道:“妾,妾身谢氏,见过皇后。”
温后笑盈盈道:“你是裴渊的宠妾,不用行此大礼。先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谢斐慢慢抬头,目光垂下,没有直视温后。
温后仔细端详她,只觉得这张脸说不出来的古怪。
明明脸部轮廓是流畅完美的,偏偏五官有些不搭。
眼型漂亮,眼眸也神采飞扬,可鼻根又过于突兀,鼻头跟蒜头一样丰厚偏大。
这本也不影响整张脸的融洽度,奈何嘴唇在鼻头衬托下,显得小了些,虽然丰盈红润得跟樱桃似的,却总也碍眼。
总之,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温后按下疑惑,又问道:“听说裴渊求娶不得,在府中大吵大闹了几日,又病倒了?”
谢斐痛心道:“不瞒皇后,我家主君自打在灯会上对永宁郡主一见钟情,此后便念念不忘。若是娶不到郡主,他肯定一蹶不振,再次自甘堕落!”
温后心中冷笑,暗讽一个出身下贱的东西,顶替了名门公子的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她面上不显,只关切道:“他当真是这么想的?可永宁郡主得知消息后誓死不嫁,本宫再三劝说也无济于事。你既是他的爱妾,该多多安抚劝导才是啊。”
谢斐苦笑道:“妾身卑微,主君哪里肯听劝呢?他一门心思要娶郡主,别的人,是怎么也看不上的。”
听到此话,温后眸中嘲讽之意更甚。
原本,她和宣帝也没打算给假裴渊指派一门好亲事,何况还是做填房。
左不过是从派系官员家中,挑一个不起眼的庶女打发了。
谁知道,这是个没半点自知之明的蠢货,竟一门心思高攀郡主,简直狂妄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