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景元年,京人以浪为生,天未亮,烨起床。
咧嘴灌粥,换衣出府,入马车,缘坊行。
忽逢贵人候于两侧,中无好鸟,烨甚困之,便舍车,入宫门。
初极广,才通人,守殿之人名为“禁”,共四位,一卫挨一脚。
入深宫,土地平旷,宫殿俨然,有破宫,有破殿,有死太监。
鸣鞭声声,遂开朝,贵人攀阶,欲入殿。
烨垂头,登阶而入,欲越殿槛,突大惊,一声疾呼----卧槽,旺仔呢?
齐烨如同刚回过来神儿,左脚都迈进大殿门槛儿了,突然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大吼,不但给殿里殿外的群臣吓了一跳,连龙椅旁的小二也蒙了。
齐烨连忙回头看向喻斌:“早上出府的时候见到旺仔了吗?”
喻斌也傻了:“未…未在卧房之中吗?”
同样来上朝的季元思面色大惊:“昨夜未回王府?”
仨人咋咋呼呼的,太子和群臣都看了过来。
齐烨急的不行:“昨夜?”
“是。”喻斌赶紧凑上前,低声道:“昨夜弟子与刘兄、卓统领、季公子夜探唐府…”
说到这,喻斌下意识与季元思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异口同声:“卓统领出的主意。”
齐烨眼眶暴跳:“然后呢。”
“刘兄并未入府,离府时,刘兄未在,弟子以为他先行回了王府。”
“什么?!”
齐烨脑中一片轰鸣,早上起床后,他根本没意识到旺仔没在旁边,现在回想起来,出屋时,旁边的卧房门窗是关严的。
旺仔有一个习惯,人不在卧房,门窗是关闭的,回屋睡觉,门窗反而是打开的,怕隔壁屋的齐烨有动静他听不到。
“这…这就是说,旺仔一夜没回府?”
齐烨的脸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这么多年来,旺仔,从未“消失”过。
群臣已经围了过来,紧张到了极点,齐烨突然咋咋呼呼的,肯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张瑞山连忙问道:“出了何事,为何如此失态?”
“旺仔…”齐烨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旺仔丢了,昨夜没回府!”
“什么?!”
老张大惊失色,赟乘泰老臣,重臣,无一不惊。
大殿之中,“嗡”的一声炸开了,争相传达消息,幽王府护卫刘旺,一夜未归,如今下落不明!
整个大殿,瞬间笼罩在了极为恐慌的气氛。
小二也跑来了,一问明白怎么回事,倒吸凉气连连。
“来人!”小二当机立断:“兵部何在!”
孙功急的够呛:“末将这便去封锁四门。”
小二又吼了一声:“喻文州!”
喻文州一遍往外跑一边回头喊道:“微臣去调京卫搜城。”
小二赶紧推开朝臣来到齐烨面前:“贤弟莫要忧心,能寻到,定能寻到的,莫急,不可急。”
齐烨早已是六神无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旺仔怎么可能丢了?”
大殿慌乱一片,老臣、重臣,经常上朝的臣子,也是乱的不行。
反倒是那些关后初上朝,或是外地调来的官员一头雾水,连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刘旺,世子殿下的护院,亲如兄弟…
世子殿下知晓之事,刘旺必然知晓…
二人形影不离,生死不弃…
世子殿下在,那刘旺必在…
影子一般,从未分离…
这一下连刚上朝没几天的官员都明白咋回事了,无一不是慌了起来。
全国朝都知道齐烨,但凡了解过齐烨的,也一定知道刘旺。
尤其是达官贵人有身份有地位的,尤其尤其是京中的人,哪能不知道这哥俩的关系,哪能不知这二人想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哪能不知道刘旺对齐烨的重要性。
说得再直白点,不止是刘旺对齐烨的重要性,刘旺同样对国朝起到某种重要性。
可以这么说,齐烨或许不知道手下那么多小弟都叫什么,谁又忠心幽王府,但是刘旺一定知道。
如果连打造出火药的齐烨本人都忘记火药配方了,那么刘旺,一定记得。
还有,都知道齐烨有一份黑名单,但凡上面记录的名字,非死即抓,而这份黑名单,就在刘旺怀里揣着呢。
凡是对齐烨重要的东西,都在刘旺那放着,所有人都知道。
甚至外界还戏称,如果谁不知死活妄想夺了幽王府的产业,获知齐烨所有秘密,都不用抓齐烨,抓刘旺就行了,齐烨知道的,刘旺知道,齐烨不知道的,刘旺也知道。
朝会也开不成了,群臣都围着齐烨,轻声安慰着。
不少朝臣一想到后果,都哆嗦了。
齐烨之前去瀛岛,就一条船,七百来号人,就是为了带回一个司卫周宝,连夺两座城不说,给瀛岛最精锐的五六万中央军直接干废了,这要是刘旺没了或是出个好歹,包括小二,已经没人敢想下去了。
眼看着大殿之中越来越乱,小二大吼一声。
“散朝,统统回衙署,将人给孤寻到,速去!”
所有人全跑出去了,即便是岁数最大的文臣也跑的飞快,开朝至今,京中还从未出现这么大的“事故”,哪能不急。
齐烨也想去带人找,被小二留下了。
“在宫中,在宫中等着。”
小二深怕齐烨发疯,强行拉住齐烨:“孤与你在宫中等着,午时之前寻不到,京卫离京前往各州府搜寻。”
“好,好好。”齐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已慌了神:“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旺仔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就离开,更不会一夜不归,除了我们外,他在京中没朋友的,他在军中的同袍也都战死了,他从不会去外面喝酒,更不会逛青楼,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姐夫,姐夫姐夫。”季元思都快哭出来了:“旺兄他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
“弥斗城一战,?城折冲府将士战死七成不止,这些战死的将士们,都是在东海,在瀛岛,旺兄…”
“住口!”小二大喝一声:“孤见过刘旺,他岂会如此懦弱!”
齐烨摇摇欲坠,季元思要说什么,他懂。
全营袍泽折损如此之大,旺仔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第一次,当年在北关,出关而战,全营几乎都战死了,活下来的就那么几个也多是残疾,那时旺仔只是一个寻常军伍,之后被齐怀武带在了身边成了亲随。
第二次,东海,旺仔整日和?城折冲府将士们朝夕相处,用训练幽骑的方式训练他们,结果弥斗城一战,又是十不存一。
这种事,哪怕只是碰到一次,寻常人也走不出来,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朝廷从未说,可有些事的确发生了,好多军伍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亲族,就是同袍们,与同袍们同生共死,当失去一个又一个同袍,当失去了所有同袍后,家,就散了,这些军伍也会选择跟着同袍而去,没有任何动力支撑他们活下去了。
旺仔,却经历了两次,尤其是第二次,名义上都尉是史恭,实则训练将士的期间,旺仔才是统兵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从东海回来后,同样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阿卓,傻乎乎的想要给旺仔寻一门亲事。
其实这也算是“守护”,因为同为军伍的阿卓,看出了旺仔的悲伤与煎熬,以及愈发严重的迷茫。
“不会!”齐烨的目光无比坚毅:“他知道的,他知道我需要他,他知道我们需要他,他不会丢下我们的,找,翻遍整个国朝,翻遍天下也要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