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峰无视职守,擅自离岗,即刻处以杖责之刑!”
听闻班头决绝地下令,岑思卿心中满是无奈。他再次望向卫凌峰,只见对方正以眼神示意他速速离去,心中顿时明了,此刻硬抗只会令事态更加复杂难解。
于是,岑思卿只好在两名巡卫的“护送”之下,不情愿地离开了巡卫所。
这两名巡卫虽然表面上执行着护送的任务,但他们的眼神中并无丝毫对七皇子的敬畏,只是机械地履行班头的命令而已。
当一行人抵达巡卫所大门之际,两名巡卫便停下脚步,仅仅做做表面功夫,象征性地目送岑思卿逐渐远去的身影。待岑思卿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步入巡卫所内。
巡卫所内部,班头已开始对卫凌峰执行惩罚。数名巡卫手持杖责之具,一下接一下,重重击打在卫凌峰的身躯之上。棍棒落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卫凌峰压抑的痛哼,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与痛楚。
目睹卫凌峰遭受惩罚,班头并未就此罢休,口中依旧滔滔不绝,对卫凌峰进行无情的奚落与嘲讽。
“看看你这副德行,还妄想着靠七殿下翻身?”班头的言辞中满是对卫凌峰的轻蔑,“你呀,真是自讨苦吃!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班头的嘴角挂着残忍而得意的笑,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卫凌峰的心上。“你以为七皇子是什么?还巴望着他能护得了你?真是幼稚至极!这宫里谁人不知,七殿下连自己都难以保全,时常还要受自己宫中仆从的责难。他这个皇子,活得还不如我们这些下人自在,哪里还有余力来保护你这等卑微之人?”
言罢,班头更加肆无忌惮,命令行刑之人加重力道。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重重击打在卫凌峰的后背上,每一次撞击都令他的身躯剧烈震颤。
班头的嘲讽愈发过分,他言辞尖酸,甚至开始挑拨卫凌峰与岑思卿之间的情谊:“你以为七皇子今日是真心实意来为你求情的吗?他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以此收买人心,好在宫中找个日后能为他出头的替罪羊罢了。你为他付出再多,到头来不仅得不到半点回报,反而可能赔上性命,你说你又是何苦呢?”
随着班头的命令,行刑者的棍棒愈发凶猛,每一次击打都似乎要将卫凌峰的意志击溃。
终于,杖刑终于结束,卫凌峰被打得趴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峰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汗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班头见状,再次走上前来,俯视着卫凌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对其进行了最后的奚落与羞辱:“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堂堂洛宁卫氏,竟然混得连条狗都不如!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完,班头放声大笑,带着一众巡卫,扬长而去,留下卫凌峰一人趴在地上,无助而绝望。
卫凌峰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班头等人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知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他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活下去,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洗刷今日的耻辱。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悄然返回——岑思卿。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痛苦不堪的卫凌峰。卫凌峰一惊,刚欲开口,却被岑思卿用一个眼神制止,示意他不要惊扰他人。
在岑思卿的帮扶下,卫凌峰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岑思卿望着卫凌峰,声音低沉而自责:“是我没能救下你,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卫凌峰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惩罚,因为是自己的失职在先。而岑思卿却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责:“是我太没用了,在这宫中既无权势也无依靠。他说得对,我自己都时常自顾不暇,又怎能奢望护你周全...”说着,他的神情变得愈发落寞,显然,刚才班头的那些嘲讽之语,他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卫凌峰心中一紧,他这才明白,原来岑思卿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选择在外面默默等待,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本想开口安慰岑思卿,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自己的过往,以及他所见证的岑思卿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卫凌峰深知,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权力的缺失。
在这深宫之中,无论身份多么尊贵,若手中无权,便如同浮萍一般。即便是岑思卿这样的皇子,也不可幸免,只能默默承受着下人的冷嘲热讽。
在这一刹那,尽管伤痛让卫凌峰的身躯显得格外脆弱,但他的神志却异常明晰。他接过岑思卿的话语,声音坚定而有力道:“殿下,皇宫之内,规则向来如此残酷而现实。唯有权力,才是在这深宫中得以自保的根本,其余的一切,皆是幻影罢了。”
卫凌峰的这句话,既是一时的愤慨,又是长久以来的深刻体悟;既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岑思卿的一番好心提醒。
岑思卿听了卫凌峰的这番话,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凝视着卫凌峰,那双眸子里既有无奈,也有深深的共鸣。卫凌峰的话语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宫廷生活的华丽外表,露出了其背后残酷的真相。
岑思卿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叹息。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确认自己心中早已察觉,却又不愿去面对的事实。
权力,在这个金碧辉煌却又暗流涌动的皇宫中,确实是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甚至是身边人的武器。
卫凌峰看着眼前的岑思卿,揣测着他对自己那番话的反应,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一方面,他希望岑思卿能将那番话当作一时冲动的空话,毕竟,他并不愿意让岑思卿过早地背负起权力的重担,更不愿看到他因追求权力而失去原本的纯真与善良。
但另一方面,卫凌峰又深知,在这深宫之中,没有权力就意味着任人宰割。他又希望岑思卿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日后有所改变,而不是如从前那般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心理,让卫凌峰一时之间难以言表。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岑思卿,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担忧。
终于,在两人长久的静默之中,卫凌峰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瘦弱无助的岑思卿,内心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毕竟,即便岑思卿此刻萌生了争夺权力的念头,眼下,他既不得皇帝赏识又无人扶持,夺权之路对于他这样一个年方十二的少年而言何其艰难?
“殿下,您无需挂怀,我并无大碍,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卫凌峰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轻声劝慰道。
然而,卫凌峰不曾知晓的是,他的话岑思卿认真听了,不仅入耳,更深深烙印于心。只是这一切,岑思卿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半分。
卫凌峰的话如同一颗种子,在岑思卿的心田悄然生根发芽。自此以后,岑思卿在隐忍之余,开始刻苦研习武艺,以锤炼自己的意志;他亦阅读了大量史书,力求掌握运筹帷幄、精密布局之道。
而这一切的变化,卫凌峰最初并未察觉。
直至四年后的今日,当卫凌峰如旧前往荣和宫陪伴岑思卿共度中秋,并带来二皇子于凌渊河战场失踪的消息时,他才恍然惊觉,眼前的岑思卿,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动接受命运安排的七皇子了。
同一轮皓月之下,岑思卿身披如水的月光,身姿挺拔,他双眸明亮,面含浅笑,全然不见初识时的那份畏缩与胆怯。
“卫凌峰,陪我一起,拿回我应有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