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东白国正式昭告天下,东白帝因病驾崩,白逸辰承继帝位。
“王妃,皇甫音率军攻城了”许老将军匆匆来报。
“她定是知晓了琉璃离开汝州”云汐眉头紧蹙。
即墨王军已在汝州城驻扎半月有余,皇甫音连连败退,从未主动进攻。
先是霹雳弹的材料来源被截断,又恰逢即墨琉璃返回华城,兵力空虚,此时攻城,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答案只有一个,这是皇甫音与白逸辰设下的阴谋,他们前后夹击,声东击西。
萧束、祁愿和喻子轩都随墨琉璃返回华城,云汐身边除了许老将军,再无其他亲信将领,于是她将李盛留在了身边。
几经波折,这人都会出现在她的眼前,云汐相信缘分。
李盛怒不可遏:“皇甫人和东白人实在卑鄙”
云汐垂眸冷静地说:“中计便是中计,无论怎样,眼下汝州城必须守住”
许老将军道:“王爷得知汝州的情况,一定会尽快赶来增援”
“戚画,华城可有消息传来?”云汐问道。
“还没有”戚画回答道。
云汐闭上眼睛,努力压抑心中的不安,沉声道:“点兵,出城迎敌”
战争初始,即墨琉璃带领二十万大军出征,这一年来,损兵折将五万多人,回华城又带走了五万士兵,华城前来的三万军队虽然已经到达,但他们擅长防守,在战场上杀敌并不占优势。
皇甫这一年来损兵折将的数量是即墨的数倍,但其兵力仍远远超过即墨。
即墨琉璃以二十万大军对抗五十万大军战无不胜,凭的是霹雳弹和卓越的指挥能力,而云汐现在既没有霹雳弹,又首次指挥作战,兵力如此悬殊,就连她麾下的士兵也都信心全无。
一如所料,首战失利,伤亡惨重!
云汐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激励这些对她心存疑虑,却又不得不服从王命跟随她上阵杀敌的士兵,他们甚至已经满脸绝望。
她身披软甲,望着满地受伤的将士,心情沉重。
皇甫音日日前来挑衅,小胜后便撤离,似是打定主意要拖垮云汐。
第三日,云汐如往常般出门迎敌,戚画面色阴沉地拦住她道:“王妃,喻公子来信了”
云汐接过信纸,双手颤抖着打开。
“皇后崩,郡主失踪,王爷悲痛欲绝”
寥寥数语,如晴空霹雳,云汐只觉天旋地转,幸得李盛在旁搀扶,方才站稳。
“王妃,今日属下和许老将军出城迎敌,您歇息一下吧”李盛道。
云汐强压下内心的痛苦,摇头道:“不,我要去”
她若此时逃避,将士们势必更加消沉,皇甫音定能轻而易举拿下汝州,她决不能让皇甫音得逞,哪怕战死,也要守住汝州。
城门大开,云汐一马当先,冲出城门。
皇甫音坐在大军后方的轿辇上,轻挑妩媚的唇角,含笑望着厮杀的云汐。
“云安乐啊云安乐,精彩的还在后头呢”她轻轻抬起右手,身后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出。
云汐被十余人围困,她紧握手中佩剑,神色冷峻,沉着应战。
箭雨如密网般从敌方阵地射来,伴随着阵阵哀嚎和呐喊,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染成一片猩红。
拼杀至精疲力竭,云汐脑海被刀剑声充斥,嗡嗡作响,她稍一走神,便被对手抓住破绽。
眼看着身旁长剑即将穿透胸口,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眼前的敌人却“砰”的一声倒地。
障碍清除,云汐才看清身后救她之人。
来者身着一袭白衣,飘逸出尘,那张平素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面庞,此刻竟写满惊慌。
“师傅”云汐惊讶的唤道,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南宫寒,恍如隔世。
南宫寒下马,大步走向云汐,身后率领的数十白衣弟子随即投入战斗。
走近云汐面前,南宫寒按住她的脑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云汐如望见父母的孩子,不禁委屈的抽泣,又唤了一声:“师傅”
“别怕,师傅来了”南宫寒的声音清冷沉稳的传入云汐耳中。
很快,南宫寒松开云汐,护在她身侧,助她杀敌。
南宫寒的人虽少,但都经过精心训练,武艺皆属上乘,助力甚大。
尽管伤亡依旧惨重,但这场战斗较之前两次已有所好转,至少,皇甫音并未占到便宜。
回城后,云汐激动地问南宫寒:“师傅,您怎么来了?”
南宫寒答道:“我时刻关注两国战局,得知你被困于汝州,便立即赶来,我还筹备了一批军需用品,不出两日便会送达”
华城遇难,近期没有物资送达,东白更是背信弃义,断了供应,城中物资的确匮乏。
“师傅,谢谢”千言万语,云汐只能说出这简单的两个字。
南宫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跟我讲讲这几日的战况,以便我们制定明日应对之策,否则,如此下去,兵败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云汐点头,商谈直至天明,短暂休息后,敌军再次来袭。
城中仅余十几枚霹雳弹,云汐本欲留至最后关头,南宫寒却说应即刻使用,以威慑敌人,毕竟皇甫人对此最为忌惮。
南宫寒协助云汐指挥作战,数位带头弟子各率队伍迂回攻击,他们连夜商讨的战术,成果斐然,纵皇甫人兵强马壮,亦未占得上风。
皇甫音见势不妙,沉声吩咐道:“告知弓箭手,射死那白衣男子”
南宫寒霎时成为众矢之的,弓箭如蝗般射向他。
他一边与敌人拼杀,一边抵御弓箭,逐渐力不从心。
云汐快步移至其身前,为他抵挡。
皇甫音见状,又道:“让弓箭手瞄准云安乐”
身旁手下疑惑道:“公主不是说不杀云安乐,之后还有大戏要看吗?”
皇甫音轻挑唇角:“你懂什么?那男人会替她死,她就是有着能让男人为她疯为她死的容貌和本事!”
数支箭射向云汐,南宫寒急忙扯住她的手来回躲避。
皇甫音见弓箭手奈何不了二人,微微蹙眉后,拿起手下递来的佩剑,往二人方向走去。
在围困中奋力挣扎,云汐得知皇甫音欲置自己于死地,高喊:“师傅,你快走!”
南宫寒不为所动,后背紧贴着她,半步不曾离开。
终于,他将身旁数十人解决,转过身扶住云汐的肩膀问道:“如何?”
云汐有些体力不支,摇摇头道:“无事”
一支剑却从侧面袭来,南宫寒抬剑挡下。
战场人多密集,云汐身后又刺来一支长剑,与普通士兵剑法不同,此剑法凌厉,快、准、稳!
这几日,云汐未曾有过一刻安歇,既无法进食又难以入眠,忽然觉得头目晕眩、视线模糊不清。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根本没有顾及身后状况。
待到南宫寒成功化解来自侧面的突袭之后,方才惊觉云汐背后竟有一柄暗剑袭来!想要出手阻挡已然太迟,千钧一发之际,他近乎本能地抛出手中佩剑,并迅速伸手抓住云汐的肩头,将其身子一转,以自己的身躯替云汐挡住了这致命一剑!
云汐惊愕万分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浑圆,嘴唇微微张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剑刺穿南宫寒的身躯,随后,她顺着南宫寒倒下的身体一同跌倒在地,双手颤抖不止,嘴唇也不住哆嗦着,许久都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云安乐,游戏才刚刚开始\"皇甫音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扬长而去。
对于皇甫音来说,最令她感到愉悦之事莫过于目睹云安乐痛苦不堪。
云汐早已被眼前一幕惊得魂飞魄散,全然没有留意到皇甫音所言何物。
她只是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泪水决堤般\"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身旁的敌人都已退去,拼杀声逐渐消失。
戚画跑到跟前,哭喊着:“师傅!您怎么样了?师傅……”
云汐过了好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那虚弱而又无助的目光望向戚画,颤抖着嘴唇说道:“快去……去城中找菘蓝!”
“好,好”戚画惊慌失措地转身朝城内狂奔而去。
南宫寒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但他依然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像云汐初次见到他时那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平静地说道:“汐儿,别再白费力气,正中心脏,已经没救了……”
云汐悲痛欲绝地摇着头,哽咽着说道:“不会的,师傅,不会的,你不能离开我,我们刚刚重逢,都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呢!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你说……”
南宫寒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开口道:“汐儿,你的那些话,师傅恐怕没机会听了,但有些事情,师傅必须要告诉你,当年救下你、传授你武艺,其实都是出于我的私心,我看出你的身份,想利用你来报仇,我南宫家族本是皇甫朝的重臣,皇甫睿因忌惮我家权势,觊觎我家财富,便诬陷将我家满门抄斩,正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仇敌,所以我才决定帮助你......”
“师傅,我都知道,没关系,我不怨你”云汐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
南宫寒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块染血的令牌,塞入云汐手中,颤抖着说:“此令牌可号令南宫家旧部及弥国云家部分势力,若即墨琉璃有负于你,他们可助你脱困,保你平安”
“还有一事,那日你妹妹成婚,我去了,远远看着你过得好,我才放心,我不愿再次和你相见时,你的名字挂着别人的姓氏,我会妒忌,汐儿,你知道吗?每次读你的来信,我都会看上百遍,以解相思之苦,要是早知道,我会如此爱你,起初我定然不会利用你,汐儿,别……别恨我”南宫寒抬起的手尚未触及云汐的脸庞,便无力地垂下了。
“师傅!”云汐哭喊着,南宫寒再无半点声息,临终时嘴角仍挂着一抹浅笑。
“我从未恨过你”云汐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菘蓝赶到时,南宫寒已然气绝,云汐不肯死心,让他把脉,菘蓝摇头道:“即便我早到,也救不回他”
忘涯弟子以戚画为首,跪在南宫寒的尸体前叩头,送师傅最后一程。
怀中的人体温渐渐消散,云汐哭得泣不成声。
云汐仍记得初见南宫寒时,极度不喜他的性格,那时云汐遭遇背叛,亲人离世,国破家亡,正值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对人心充满戒备,即便南宫寒对她关怀备至,她也未有丝毫真心回报。
后来,她却在南宫寒那放浪不羁性格的影响下,才逐渐学会开朗地面对人生,那个将她从危难中拯救,助她积极面对生活,授她武功、兵法、谋略之人,最终为她牺牲性命,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仍在为她谋算退路。
云汐原以为自己对南宫寒并无深厚情感,现下才知,朝夕相处的五年,彼此早已视如亲人。
她的师傅,表面如天外谪仙,超脱尘世,实则内心坚毅,暗中搜集信息,打击皇甫皇室,更为云汐筹备大量军需,绝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曾几何时,云汐亦曾暗想,在南宫寒家破人亡之前,定然也如明落、喻子轩一般,是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
南宫寒,人如其名,一生如履薄冰,他给许多人带去温暖,拯救许多人脱离苦难,却唯独将寒冷留给自己。
云汐自认把他看的透彻,什么都知道,唯独不知道,南宫寒心中有她,却从未开口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