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缺有缺
那日清晨谈完话，顾亿与商南容两人很快再次遭遇金系罡风，从四面八方，以包围圈的方式逐渐逼近。
这是一场狩猎，猎人是无缺兽。
“按照这种速度，最多一盏茶时间，我们就会被绞成碎片！……唔，再来点！”
顾亿背靠商南容，息止剑剑光在两人身外两米处萦绕，勉强给主人争取一点可怜的空间。
商南容脸白得吓人，体内木灵之气被死死压住，此时的她，与凡人没有区别。
看着顾亿伸过来的手，她眼中浮现绝望。
“没了……”商南容握着空空如也的瓷瓶，艰难道，“补灵丹……没了。”
顾亿一惊：“什么？！”
她脸色沉了一瞬，随即自言自语道：“为今之计，只好……”
匕首闪着寒光，被顾亿架在自己脖颈上：“救命？！不然自爆！”
“你做什么？！”商南容被她自杀行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要抢夺。
顾亿灵巧避开，仍旧保持抹脖子姿势，眼睛死盯上方：“你一定有办法！”
在商南容看不见的地方，一黄衣女鬼倚靠树杈，抖着腿。
听见顾亿话，她笑了一下，双手轻拍后朝前递出一只：“您请便。”
顾亿顿住，随即将匕首移开，架在商南容脖颈上，道：“她也杀了，让你没得捡尸！”
女鬼再也忍不住，大笑着从树上一跃而下，戴着面具的脸紧贴过来，道：“随便。”
这期间，商南容一动不动，任由顾亿动作。
在她看来，顾亿分明是惊吓过度，疯了。
到底是年纪小，平时看着勇猛，一遇事就垮！
垮了的顾亿咬咬牙，忽然将匕首一扔，满脸堆笑：“开个玩笑，姐，初次见面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这无缺兽对别人来说无解，但您一定有法子对付！”
女鬼不说话。
顾亿继续拍马屁：“姐，我小命一条，死便死了，但是连累您困在这九需秘境未免苦闷，此地凄苦，又是第八重，想必难得有人进入，时间长了，您看妖兽都觉眉清目秀，那可就完了！”
女鬼依旧沉默，但身体却站直了。
顾亿又下最后一记猛药：“大不了脱困后，借你一盏茶时间！”
女鬼终于开口：“一年！”
“半盏茶！”
“一个月！”
“算了，人固有一死。”
“一盏茶就一盏茶，你起心魔誓！”
顾亿依言行之，期待地看向女鬼。
女鬼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顾亿。
两人脉脉相对，良久后，顾亿开口：“姐，我准备好了，可以给我法宝了。”
女鬼莫名其妙：“什么法宝？”
顾亿一惊：“克制无缺兽的法宝，它这样厉害，我剑气一停，立刻就会被千刀万剐，没有法宝，如何克敌？！”
女鬼没好气：“没有！我只能告诉你无缺兽的弱点，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全凭你自己！”
说着不顾顾亿变了的脸色，继续道：“无缺兽五行俱全，金木水火土，以此控制灵气中的元素，形成罡风制敌。”
一分钟过后，与女鬼大眼瞪小眼的顾亿忍不住问道：“没了？”
女鬼点头：“不是告诉你了，金木水火土，罡风尽杀无！”
顾亿怒道：“你耍我？这算哪门子缺点？我不知道……等等！”
她忽然顿住，眼睛放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缺兽再厉害，也需要罡风这个媒介，倘若没有风，任你五行俱全，也是一场空！”
见女鬼默认，顾亿兴奋起来：“干！终于有法子治它了！”
转身叮嘱商南容：“容容，待会儿我……咦？”
长时间被金元素克住，商南容嘴角吐血，早晕了。
顾亿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几乎贴面的罡风，眼神沉了沉。
下一刻，单脚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息止剑飞到昏迷的商南容头顶，剑光闪耀，将她护住。
猎物主动进笼，罡风狂暴愈盛，如同饥饿已久的凶兽，咧开大嘴，露出獠牙，狠狠咬下。
顾亿身上瞬间被金戈之气切出数道伤口，最深处，尤见白骨。
她咬紧牙关，强忍痛苦，调动醒风骨吸收四周的风。
罡风似乎短暂凝滞一瞬，下一刻如同猛龙过江，翻江倒海，电闪雷鸣。
这是一场持久战，端看是罡风先绞杀猎物，还是顾亿先抽掉凶龙筋骨。
胜负，不好说。
女鬼坐回树上，抖着腿。
罡风呼啸肆虐，她却连发丝都未动弹。
因为抽出部分灵力护着商南容，顾亿仅剩的灵力只够护住要害部位，不然胜算会大一些。
自然，苦头也能少吃许多。
但是，既然要当“好人”，怎能不付出代价？！
这世道，好人不仅死得快，还会死得惨，她悟不了这点，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女鬼居高临下，冷眼旁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血腥气愈发浓重，就在女鬼疑心顾亿已经死了的时候。
狂风骤止，林叶停歇。
沙石落下，露出一个血人。
血人压在一头驴子上，双手死死扼住它脖颈。
“嘿，让你吃人？！坏事做多遭报应，被雷劈了吧？！”
驴子怪叫一声，拼命挣扎，无奈被人按住穴位，一时起不来。
这头驴子长得很奇怪，怎么说？
五彩斑斓，乌漆嘛黑还有点焦。
顾亿没想到，如此凶残、听名字牛逼哄哄的无缺兽，竟然是一头驴。
就是皮毛长得挺花，乍看过去，像穿了件彩衣。
她身上痛得厉害，握拳冲它脑袋一顿捶，泄愤。
不想下一刻，花驴忽然怪叫一声，罡风又起。
顾亿吓了一跳，赶忙吸收风元素，手臂一扬，握住息止剑就捅了下去。
没死。
彩驴梗着脖子，瞪她。
顾亿皱眉，接连捅了数下，附上灵力，又刺又劈。
如此剑光四起，剑影横飞，一通操作之下，你猜怎地？
驴子不仅没事，还干脆躺在地上，拿着双大眼斜她，鄙夷之意毕露。
顾亿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直呼见鬼。
“蠢货，无缺兽当真这样好杀，岂不是来一个风系灵师就能将它制住？！”
顾亿抬起头，看向女鬼：“怎么说？”
女鬼哼了一声，答非所问：“痛吗？”
顾亿苦了脸：“怎么可能不痛？！”
“自作自受！活该！”女鬼看向地上的商南容，道，“那个女人，你去将她杀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杀无缺。”
顾亿拒绝：“容容与我无仇无怨，我为何要杀她？”
“你不杀？”
“不杀。”
“好！那你就等死吧，我实话与你说，无缺兽记仇得紧，只要不死，就可以不断聚集罡风杀你，除非你能一直吸收风元素……但是你的灵核……”
女鬼笑了一下：“恐怕撑不住了吧？”
顾亿确实撑不住，过量的风元素聚集在灵核中，撑得她心口胀痛不已。
再吸下去，她就要爆了。
但是杀一个无辜之人？
那与守泽天有何区别？
顾亿没再问女鬼，掌心微动，握住一只流光鳞片，朝驴子脖颈抹去。
彩驴见着鼍龙鳞，忽然挣扎起来。
一鳞片削下去，它身上皮毛肉眼可见黯淡下来，气息衰减不少，但没死。
且看顾亿眼神愈发怨恨，充满杀意。
顾亿又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将无缺兽杀死。
跑又没处跑，杀又杀不掉，利剑高悬头顶，随时就会落下。
这可如何是好？
女鬼忽然叹了口气：“罢了，犟驴杀驴，没甚看头，我也做回好人，告诉你方法吧……”
顾犟驴竖起耳朵。
“我问你，自古以来，天地万物，何物最无情？”
顾亿试探答：“人心？”
女鬼哽了一下，怒道：“蠢货！人心你个头！！！！！你跟一头驴子来这个，它懂吗？！老子真是倒了血霉，碰上你这么个窝囊玩意儿，弱鸡一个还滥好人，有男人不上上刀山，脑子被驴踢了的完蛋玩意儿……”
顾亿安静如鸡。
女鬼骂了一通，冷静下来：“自古以来，水火最无情，再利的刀剑，火一烧，水一浸，也得玩完……”
见顾亿露出一副“这样简单？”的表情，她冷哼道：“但是对付无缺兽，这水与火，可不是一烧一浇就完事，需水火共济，彼不可多，此不可少，同时同刻，方可破之。”
什么意思？
对付无缺兽，需要同时使出水火元素，二者力度分量一样，才能将其杀死。
这个一样，就是关键。
两位灵师，哪怕是双生兄弟，也不敢保证同时使出相同的灵力，或许可以接近，但是要说一模一样，毫厘不差，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能一位灵师，同时使出水火之灵。
那么问题就来了。
先不说这世上拥有不同灵核的灵师凤毛麟角，就算有，也不会是水火二系。
原因三岁小儿都知道，水火不相容。
灵师体内同时拥有相克两系，不需要别人出手，他自己就先完蛋，何谈杀无缺，岂不是笑话？
“这就是杀无缺兽的方法，对于别的灵师来说，知道了也没用……”女鬼看着顾亿，面具上的眼睛弯了弯。
“但对于你来说，想必不难……”
顾亿面露苦色，确实不难，就是疼啊！！！！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木剑。
息止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堕入灵核。
熟悉的疼痛传来，顾亿面若金纸。
其实也看不太出来脸色，毕竟她全身上下，包括脸，都是被罡风割出来的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顾亿停止颤抖。
息止剑重新出现在她手中，剑尖燃着一小团火。
绿盈盈，森森然。
与此同时，她体内那颗残缺灵核上，霞蔚石所在位置亮了一下，一小团带着水元素的灵气从顾亿胸前飞出。
与剑尖火，同时飘向无缺兽。
“吼！”
惨叫声响起，几乎刺破耳膜，许久方才消止。
这据说无物可克的无缺凶兽，在一番挣扎之后，骤然裂开。
就像是刚出窑的瓷器，被水一激，碎了。
顾亿脱力，跪在地上。
身体上的疼，灵核上的疼……麻了……
她喘了口气，从无缺兽碎片中，摸出两颗石头。
一颗五彩斑斓，一颗透明无瑕，俱美。
“这是什么？”顾亿举起石头，对着天空，“兽丹吗？还两颗？”
女鬼没回答。
顾亿也无心问了。
因为透过彩色的石头，她看见一张脸。
一张陌生的、美丽又冰冷的、男人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