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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援红军的猛烈炮击,让敌人知道了援军来了,从炮击的烈度,他们判断不亚于红军一个营,甚至一个团的装备,于是他们就慌了,乱了,不要命的要回撤。
原来,邓明福营的一连,由连长率领,携带全营的所有八门迫击炮、炮弹,急行军。
一路上,炮、炮弹箱轮流换乘,马不停蹄,拼了命地向激战战场驰去。
他们赶到时,心子山山腰阵地已陷落,只有山尖位置阵地还在苦苦支撑。
胡聪按出发前营长的吩咐,并没从咽喉要道路冲过去,而是从心子上山对面横着的山岭的山林中爬了上去。
这山岭横着隔断任河区柏树乡与红花寺乡钟停坝的联系,傍钟停坝方向是一溜百余丈的危崖,而另一方向却是一溜稍缓的山坡,其上密林森森。
胡聪连累了个半死,终于悄悄地攀上了山岭顶部,向对面一观察,邓芝芳那个营大部就集结在那宽宽的平地上,靠左一溜迫击炮正在射击。
“赶紧架炮,对准敌炮阵地,八门齐射,不准可惜炮弹。”连长胡聪立即下令。
气喘如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炮手,迅速选好炮位,架好炮,对准目标。
“放!”胡聪喊道。
八门炮一起发射,准确落入敌炮阵地,一阵接二连三的炮弹炸响。
但炮手还没来得及再一次发射,敌炮阵地中的大量炮弹被引爆,剧烈的爆炸震天动地。
敌人正在撤退时,邓明福营已冲过咽喉入口,如旋风般卷向钟停坝。
炮兵对敌人一路追着射击,援兵喊杀声如雷,宋明忠营大乱,兵不管官,官管不了兵,就一窝蜂向来路逃窜。
突然,从红花寺梁方向冲下来一大拨红军,兜头堵住宋明忠营就是一通乱射,敌兵纷纷中弹。
这下敌人彻底乱了,前路被堵,后路穷追,宋明忠营的士兵四散奔逃。
“呜……呜……”,突然山间传来一阵山里人都听得懂的筒号叫声。
这筒号是山里人用树筒制成,用于夜间驱逐祸害庄稼的野兽。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筒号。
红花寺乡游击队领着一群一群的老百姓,有男有女,还有不少老汉、老太婆,有的持火枪,有的持梭镖、有的持着锄头、扁担,甚至有的持着木棒,从四面八方涌出山,向溃乱的敌人不要命的冲去。
这下敌兵吓得魂不附体,红军大部队猛杀而来,而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堵住了所有入山的路。
大部份人扔掉枪支,东逃西窜,也有悍匪出身的匪兵,举枪向老百姓和游击队乱射,但前面的人中枪倒了,后面的人根本不停,一下冲上去,十几二十个人围住顽抗的匪兵,一顿刀砍锄砸,顿时成了八大块,游击队员顺势缴获了枪支弹药,端起就向乱跑的敌人射击。
呜……呜……呜……
筒号声此起彼伏,不绝吹响,四处奔踊追敌的人群喊杀如涛,追杀不停,敌人陷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稍倾,大量的红军战士也追拢了,对近处的敌人刺刀捅,对远逃的敌人举枪射。
四散奔逃的敌人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红军战士和游击队员见敌人缴械投降,就用枪逼住,不再打、杀俘虏了,可愤怒的老百姓可不管这么多了。
不管敌兵跪与不跪,如何喊爹叫娘,一拥上去,就是一阵乱砸乱打,有不少匪兵顷刻间就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最后,猖狂攻入的宋明忠营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和几个军官在一群卫兵的死保下,逃入山林,得以活命。
红军终于大获全胜。
心子山山尖上的战士们,见大部队已完全掌握战场主动权,才慢慢下山,来到山腰阵地,流着血、泪,整理着牺牲战士残缺不全的遗体。
等肃清入境的邓芝芳团宋明忠营的残兵,两队红军才彼此汇集,乡、村苏维埃政府人员、游击队也回到了钟停坝驻地。
五、六百名穷苦百姓,亲热地围着似神兵天降的红军战士,欢欣鼓舞。
原来,从红花寺梁方向杀过来的是张文盛营长所带的人马。
他在知道中了邓芝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后,留下了贺信强连坚守红花寺梁阵地,带着其余战士掩杀了过来。
战场打扫结束,此战击毙宋明忠营四百七十八人,俘敌三百一十九人,缴获步枪七百二十八支,手枪四把,轻机枪四挺,重机枪四挺及三万余发各类子弹。
更重要的是缴获迫击炮弹六百余发,只可惜所有的迫击炮被炸坏,但全被收缴,只要通过维修后就可以再投入战场使用。
但此战,红军战士牺牲巨大。
仅防守、阻击的刘明松连就牺牲战士四十八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四十九人。
红花寺梁及心子山一战,敌人进攻之凶猛,战斗拼杀之惨烈,双方损失之惨重,都说明了敌我双方对秦巴深处这块已被染红了的土地的争夺,都是志在必得。
红三十三军及红四方面军高层,都分析到,疯狂的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他们会以更加十倍、百倍的凶残、猖狂地向已被红军解放的这块地方发动进攻,即将到来的恶战将会是空前的。
于是不但迅速在兵力、枪弹、物资、医药方面作了充分的准备,而且向各前沿防护、阻击阵地下达命令:作好一切战斗准备,坚决消灭敢于来犯之敌!
章云凤自那天将受伤的苟润堂连长背下山,送到红军医院,终于挽救了他的生命后,就每天拼命工作之余,到医院看护着苟润堂。
头两天,见苟润堂一直昏迷在床,她心里十分着急,时时去缠着医生李一针问:
“李叔叔,苟连长没事吧?”
李一针肯定地回她:
“云凤,别担心,他没事。”
但她始终放不下心,一有空就到床前守着他,不时用棉签沾着白开水,去擦湿他干渴的嘴唇。
有时,还握着他的手,在病床边轻轻哼着山歌给他听。
李一针见了,还忍不住取笑她:
“云凤丫头对苟连长有心了。”
她不但不介意,心里还挺乐意。
晚上约十点多,章云凤还在病房里正忙着给苟润堂擦脸呢,区苏维埃政府秘书推门进来,通知她马上去参加紧急会议。
她将苟润堂给的那支手枪带着,插在拴了一条腰带的腰里,就要赶去开会。
走到门口了,她忍不住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仍昏迷在床的苟润堂。
原来是区苏维埃政府主席常登友主持召开的紧急会议,红三十三军政治部也派了军队干部参加,区苏政府各组成人员几乎全部到会,就连已到柏树乡歪头山前线的游击大队长牛黑牛也被星夜紧急招回。
会议内容就一个,备战、助战、支援作战,保卫红色胜利果实。
会上,章云凤主动请求与牛黑牛一起到歪头山前线,组织发动妇女们极力支援红军作战。
散了会,一边向外走,章云凤一边问区游击大队长牛黑牛:
“牛大队长,前线急需啥?”
“前线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粮食和蔬菜。那里一天那么多人要吃,那地方又远又险,运起非常困难。”牛黑牛队长对她说。
“大队长,我早和妇女们讲好了,男人上战场打仗拼命,女人们不能让男人饿肚子。我马上带大家去运。”章云凤立即表态。
“那这样,我先动身回去了,你马上带人从区里把粮食蔬菜背运到柏树乡白果坝军需站,那里有人往山上送,山上太险,你们姑娘家家的,就别去了。”牛黑牛说。
“好的。我们马上就去。”章云凤和他分开后,摸着黑,快步而去。
章云凤马不停蹄去找了赖永兰,她就是那个被孙杰匪兵侵害过的姑娘。
她当时差点死了,还是李一针救活了她,从此,她对匪兵恨之入骨。
红军来了,她不顾家里人反对,就参加了章云凤的妇女委员会。
她人机灵,又肯吃苦,加之对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跟着章云凤她们一起,不要命地做事,还缠着章云凤学打枪,她曾说:
我也要去弄支枪,再遇匪兵,我就用枪给他们脑壳钻个洞。
她俩商量了一下,这事要找几个骨干去各村联系组织年轻、体力好的大婶、大嫂、大姑娘、小媳妇才行。
赖永兰一听,马上就要走,章云凤一把拉住她:
“不行,你一个人行动很危险,我俩一块去找附近的姐妹,然后两人起,去分头通知。”
“怕什么?我把爹的杀猪刀拿上,路上遇到豺狼虎豹都不怕。”赖永兰说着就进了灶间,出来时果然拿了把长长的杀猪刀,还拿了个筒号。
“遇到有匪兵咋办?”章云凤还是不放心。
“放心,还带了这个。有匪兵我就吹这个,周围的人就来了,不怕弄不死他。”她胸有成竹。
“你不拿这个,我倒忘了。我们之前不是说的以吹筒号为信,吹三吹就是妇女们集中干事吗?你看我急昏了。”章云凤用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不一会,三声筒号响彻在任河两岸。
深夜了,一行约五十余个清一色年轻力壮的女人,用竹背篼背着粮食、土豆、红苕、萝卜、白菜,行进在任河左岸的山间道路上。
夜里太黑,看不见路,没马灯,也来不及扎火把,她们就把家里扫院坝的竹枝所扎的大扫把带上,点燃照路。
黑夜里,远远看去,任河岸移动着条蜿蜒的火龙。
天蒙蒙亮,这些妇女们把物资送到了白果坝军需站,但那里堆了不少东西,却没人往山里的歪头山前沿输送。
章云凤抹了抹头上的汗,一头乱发,就和赖永兰赶紧去问乡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人员。
一问才知道:原来出大事了!
从白果坝军需站到歪头山,一路都是高山峡谷,道路蜿蜒曲折,有的是在峭壁上人工凿出仅供手脚爬行的崖洞,稍不留神,就会掉落万丈深渊,十死无生。
尤其是中途必须经过一道架在两山之间,跨度达二百余丈,离山底高约四五百丈的简易索桥,因人在上面行走,索桥会左右甩动,当地人即称为甩桥,最为险峻。
但这里又是进歪头山的唯一路径,所以区游击队大队长牛黑牛特别命令桥两端专门派人武装守护。
之前,一直都有运输队和老百姓,天天用背篼往山里运物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昨日傍晚,出天大的事了。
昨日下午,有六个自发从任河乡前去的背老二(指专门往交通不便的山里背运货物的人,当地人称背老二)自带背夹、打杵和干粮,去帮着往歪头山运物资。
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长期在山里背货物,背夹后捆上一二百斤,在山道上爬坡下坎,如履平地。
一路上,他们边走,还边轮流着大声唱着背二哥山歌:
“背二哥呃大不同,
背二哥不富也不穷。
手里杵着个铁拐拐,
背夹子背个竹筒筒。
百斤货物送东家,
筒中二两入口中。
一人吃饱全家饱,
莫讨婆娘来受穷。”
每到用打杵撑着歇气时,还齐声哦嗬、哦嗬,嗨呀、嗨呀吼号子。
他们的行为,给山道上其他的运输人员大大提升了精神,不少年轻人还跟着拉长声音大声吼号子,惹得行进行进的男人、女人们哈哈大笑。
到了天将黑,六个背二哥来到索桥边。
歇足了气,吃几口干粮,喝饱了凉水后,他们背着背夹要上在三根粗绳上铺着木板,但没护栏的索桥。
“唉——唉……一次不能上这么多人,最多一前一后两个,脚踩中间,一步一步稳着走,绝不能踩边沿,当心桥一偏或翻了,可不得了。”旁边有经验的人忙大声提醒,守桥的游击队员也忙过来劝。
“我们背老二,什么路没走过?什么桥没过过?这么个桥桥,算不了什么。兄弟们,哦嗬……哦嗬……上哦。”前边那个领头的是个二愣子,他背着背夹,将打杵横抱怀中,轻快地上了索桥。
后边五人也笑着哦嗬、哦嗬叫号,一路直排,踏了上去。
这索桥跨度大,离地高,人在上行走,本来就会甩摇。
这六个人,连人带物资就足足近千余斤,随着他们齐步走动,桥一沉一弹,一沉一弹起伏着。
突然,中间一年轻人,没注意看桥面板,一下踢在一块翘起的木板上,他身子一趔趄,身上又背着重物,没稳住重心,右脚一下踩向桥外边沿。
长长的索桥突然猛烈一翻转,桥上的六个人连人带货全翻掉下深深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