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刚过。
阴阳城里一片静谧,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有几棵零星树木在摇晃着枝丫。
叶晚娇她们走动间,依稀能听到三人清脆的脚步声,又一次避开打更人后,叶晚清双手擒住宋言白的肩膀,抓着他运转轻功飞快掠过,“先送你回去。”
宋言白两条腿飘在空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给她带来负担,毕竟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容小觑。
他也不想如此,但他实属不会轻功。
叶晚娇紧紧跟在二人身后,一边还能回想着刚刚发生的细枝末节。
莫名消失的两名手下,在结合近期阴阳城男子丢失的传闻,以及宋言白传递来的信息,都让她不得不深思这位冠军侯唯一的独女。
老天似乎也在偏爱着凶手,刚才她们正问到关键,就在一名手下说出失踪的其中一人和叶承安长得十分相似时,叶晚娇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来不及追问细节,城主府那边的人就秘密传出消息,说城主府失窃,现如今已重兵把守了起来,不准进出,此刻正在密闭挨个搜查各个可疑房间中。
宋言白作为皇上派到北疆的使臣,名义上就朝廷之人,本就嫌疑重大,若是再被查到他不在府上,即使没偷没抢也解释不清楚了。
而且,怕是不出一日,谣言就会满天飞,平白惹上一身骚。
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将他送回去,在搜查之时,确保他本人安然无恙的待在房间里。
知道宋言白和叶家有关系的人,除了桃花村的村民外没有几个,而慕夏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他本就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所以,骆萱八成还被蒙在鼓里。
*
短短几息间,三人避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凭借矫捷的身姿,毫不意外的顺利来到了城主府的侧门。
慕夏已等候在此多时,他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相融,若不是叶晚娇洞察力敏锐,还真不一定会发现角落等候的人。
见三人过来,慕夏扫了一眼宋言白身上被叶晚清抓住的地方,目光忽然一凛,他率先一把将人拉过拽至身后,语焉不详道:“让他随我进去即可,你们速速离开这里。”
宋言白皱眉扯掉慕夏握着他手腕的手,即使是如此紧急的时刻,他的表情依旧淡然如初。
“你们小心!”
姐妹俩本来也没打算多停留,今夜,全阴阳城的火力估计都集中在这里了,叶家与城主府之间本就有这千丝万缕的利益,万万不想蹚这趟浑水,叶晚娇和叶晚清自然也不能让人看到深夜在此现身。
丢下这话后,二人毫不犹豫的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转过拐角时,隐身符一出,即便是整个阴阳城的百姓都站在这里,也就看不到姐妹俩的身影了。
叶晚娇带着姐姐淡定的走过城主府的正门,与一队队士兵擦肩而过,二人面不改色的向尉府旁边那座平平无奇的小院走去。
一年前,叶晚娇依稀记得,她曾追问过尉府管事这座小院的情况,管事当时就说,这里除了洒扫的两个守门外,空无一物。
但潜进小院后的叶晚娇觉得,这里简直是内藏乾坤。
几乎是刚从破旧生锈的大门翻进,穿过回廊亭后,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品种颜色极佳,几乎都是北疆难得一见的花卉。
在花园最中心位置,叶晚娇一眼就看到了别具一格的木质秋千,上方缠绕着绿色藤蔓和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秋千旁边的木桌上随意的放着一条红色长鞭,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主人张扬的个性。
“啊……救命……哈哈哈哈……打……”
叶晚娇耳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她眉头一拧,与叶晚清对视一眼,拉起她的手就循着声音来源处小心翼翼寻找。
姐妹俩透过微弱的光源,很快找到锁定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不仅离街巷最远,而且还远离了街坊邻居,可谓是私密至极。
越是靠近,喊叫、大笑等混乱的声音便越来越清晰,叶晚娇二人轻手轻脚的来到禁闭的房屋前,她舔了舔手指,轻轻的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
叶晚娇凑近小洞,只见奢靡至极的宽大殿堂里,交叠着层层叠叠的纱幔,透过纱幔,依稀能看到十几人混乱交叠的身影。
而房间的最中间,正慵懒的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嚣张的大笑声极为显眼。
“哈哈哈,继续,继续。”
跋扈猖狂的笑声响彻小院。
就在叶晚娇想要凑近一些更加仔细看的时候,侧面窗户突然出现了下人走动的倒影,叶晚娇耳朵微动,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奇奇看向了屋顶。
但想要爬上屋顶,最先需要解决的是蹲守在小院附近的数十名暗卫,保证掀开瓦片时不打草惊蛇。
而要想如此,叶晚娇对叶晚清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利落动作。
一瞬,了然。
霎时间,姐妹二人默契行动,叶晚娇利落的跳到了房间四周为数不多的树上,上面果然藏着一人。
她从背后掏出银针,快准狠的朝黑衣人的穴道扎去,眼看着人晕倒过去,迅速将其拖住,平缓的放到树枝上。
整个过程,只有树枝轻轻的晃动了几下。
而另一边,叶晚清也同样的快刀斩乱麻,她的方法简单粗暴,掏出匕首就刺向黑衣人,同时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没有一丝波澜的将人处理了。
随后,姐妹二人又如法炮制的解决了附近四个黑衣人,除了不远处树下蹲守的,整个院落,只剩下了屋顶上的两人。
叶晚娇和叶晚清扒着墙小心翼翼的爬上屋顶时,率先看到的就是坐在上面闲聊,无所事事的两名暗卫。
两人声音虽低,但姐妹俩耳力非凡,听得一清二楚。
“二二,咱们县主又发疯了,这全城的俊美男子差不多都快被抓遍还不满足,估计明天就又派咱俩出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暗卫一号感叹道。
暗卫二号冷酷道:“听从吩咐。”
暗卫一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夸张的抱住胳膊,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动作,“照这样下去,咱们估计都得折进去,这可如何是好,我喜欢的是咱们府上的小翠,莫非有情人终不能眷属?”
他最后的语气极为嘚瑟,眉飞色舞般挑衅着二二。
二二:“……”
就你这副
熊样,县主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都不想废话。
听墙角的二人:“……”
“话说,咱们县主这病估计是没救了,都快七八年了吧!大夫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侯府桃林白骨累累了。”
“不该说的话别说。”二二警告道。
暗卫一一无语望天,四下环顾,暗戳戳的顶了顶二二的肩膀,“这不是现在没人吗?
长夜漫漫,若是不聊些八卦,如何度过,说实在的,每日看着这样折磨男子,即使县主貌美如花,她在我心中也……你害怕吗?”
隔了很久,暗卫二轻轻嗯声。
此言一出,一一瞬间来劲了,“是吧是吧,天天这么看着,老子都不想看见女人了。”
“你刚不是和小翠私定终身吗?”
“哎呀,小翠和咱们县主可不一样,她是心里有病,小翠性情单纯,哪能比。”
“咱们县主没救了,就这样侯爷还给她张罗婚事,这事迟早暴露出去。”
“慎言!”暗卫二二冷冷警告。
“啧,就呀同你说一说嘛!”暗卫一一不以为意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其他人。”
他们每日见识这种血腥场面,已经像家常便饭般习以为常了。
若是这位暗卫一一会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时,一定会无比后悔此刻的口无遮拦。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人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叶晚娇砸晕过去,身体软软的从后边倒下,被她轻松接住,与此同时,叶晚清也迅速出手。
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听出,这两人留着还有用,对于有用的人,叶晚娇总是无限宽容的。
将两名暗卫安置后,叶晚娇二人想掀开瓦片看房间内的场景,简直是易如反掌。
随着瓦片被缓缓挪开,神秘而诡异的乱叫声映入眼帘。
只见宽敞的房间内,层层叠叠的纱幔下,十几名半身裸露的男子被绑在十字架上,赤裸在外的肌肤上能明显看到被鞭打以及烙印烫伤的痕迹,刀痕遍布全身。
在这十几位男子周围放置着牢房内常见的逼供工具,火红色的烙铁泛着红光,被随意抛掷在地上的长鞭上带着血渍,被捆绑住的男子们各个神情混沌。
除此之外,房间内还有二十多名身材魁梧,结实有力的女子,一眼扫过去,各个都肌肉发达,手持利器。
此刻,坐在正中间座椅上的女子正低垂着头闭目养神,斜靠在椅子上仿佛睡了过去,但下一刻,在房间内声音消失时,女子红唇轻启,“没吃饭吗?继续打。”
声音虽淡,听得人毛骨悚然。
“是!”魁梧女子们轻声答应,其中一位率先扬起长鞭,利落的打在赤裸半身的男子身上,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
随后,下一位女子开始动了,她轻轻拿起火红的烙铁,毫不犹豫的烫在男人的肌肤上,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整个房间,混杂着香炉里散发的清香,诡异而混乱。
女子一个接一个拿起武器,男子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而在这一片嘶喊声中,这位县主大小姐,居然诡异的睡了过去。
叶晚娇作为医者,能从她的状态以及呼吸起伏频率清晰的判断出。
宋如霜,确实在这种环境中,缓缓睡着了。
处处透露着诡异与无解。
这位县主,呈现在她们面前的,就是一副虐男的景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晚娇和叶晚清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昏迷的两名暗卫,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了。
她们两个“弱女子”,就那样大喇喇的将人扛在肩上,步履轻松。
回到当初玄天宗,如今已经挂上叶府牌匾的院子后,叶晚娇肩膀微动,将男子甩到了地上,立即有手下闻风而来,她吩咐道:“将这二人关起来。”
说起来也要感谢何玄禹,在当初彻底清算府上时,暴露出了一处地牢,大概是用来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正巧被叶晚娇拿来拷问犯人了。
包括之前逮住的郭安,全被关在这里。
而且,当初何玄禹想要跑路的密道,已经被叶晚娇派人全权打通,狡兔三窟,这是她给自己留的退路。
“狗东西!”
叶晚娇一声令下,大管事瞬间出现,“主子,请吩咐。”
“安排两个替身去守尉府旁的宅院,务必不能提前暴露。”
“是,主子!”苟冬西听到吩咐,立即下去安排了,这些年来,叶家暗地里少说也培养出一些自己人。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叶晚娇从宋如霜府上带回来的暗卫,在进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被专门的人扒了个精光,并且把他们身上,嘴里的毒药全都卸了下来,避免自杀的可能,将二人牢牢的绑在审讯处。
叶晚娇大步流星走进去后,很快就有人跟在她身边,“主子。”
叶晚娇微微示意,“把人弄醒。”
她要亲自来审问审问,这位大小姐到底有什么癖好,需要听见男子被殴打的动静才能入睡。
“是!”手下立刻从缸里提出来两桶水,往暗卫身上一扬,刺骨的井水从头浇到尾,人霎时清醒了。
宋如霜手下的暗卫,在看到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人时,几乎是瞬间明白不妙,但二人手脚皆被绑住,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叶晚娇坐在昏暗隐蔽的主位,隔着白纱,借着昏暗的灯光目光深沉的望向不远处半赤裸的二人,翘着二郎腿沉声道:“你们大小姐为什么抓男子没日没夜的虐待?”
“老实交代,少受点罪!”
她向来喜欢直接问,若是有人反抗,再上手段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