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包住蛙蛊。
那东西还在头巾里动来动去。
待詹余止住呕吐,陆景将那黑蛙伸到他眼皮下:“是谁将这蛙蛊放进你肚子里的?”
詹余虚弱地说:“……是我哥哥强迫我吞下这只蛙蛊的。”
据詹余招供,华图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其父擅长养蛙蛊,将此术传给了他。虽然母亲禁止,但华图还是背着母亲偷偷养蛙蛊。
母亲改嫁之后,有了第二个儿子詹余,她在詹余年仅四岁时就过世了。
詹余是哥哥华图一手养大的,他也十分听哥哥的话。
没想到,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天,哥哥拿出一只蛙蛊让他生吞,还说只要吞下这只蛙蛊,他就可以长生不老。
尽管十分不情愿,但为了报答哥哥,詹余还是勉强吞下了蛙蛊。
从那以后,詹余的身体和行动便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时常梦见自己夜间出门去偷抢女子,以为是做梦,但醒来之后却发现家中真的留下了女子的钗环、衣裳。
从那时候他便知道,他已经沦为哥哥的伥鬼。
每当他睡着,腹中的蛙蛊便操控他出去做坏事。
腹中有蛙蛊,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皮肤总是冰冰凉凉,又是会分泌奇怪的黏液,看到水就很想钻进去。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像面条一样无限延伸。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妖怪,愤怒地去找哥哥华图。
华图非但不同他争吵,还笑嘻嘻地告诉他,今后只要有水的地方,他就能来去自如,因为蛙蛊已经养成,他的身体也变得像真正的青蛙一样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陆景问:“你们在端阳节前劫持妙龄女子,所为何事?”
“华图哥哥说,这叫‘采五阴’。只要找到五名妙龄少女,在五月初五端阳节当天正午与这五名女子交合,之后再吃掉她们,就能阴阳调和,修炼成仙。”
詹余低头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一直努力控制着体内的蛙蛊,可最终我还是没能做到。我是罪人。”
陆景淡淡道:“你固然有罪。但罪大恶极的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
县令听完,纳罕地问:“陆大夫,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一个人被蛙蛊操控之后,竟能在水中行走,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到,还能将手变成这样……”
县令比划了一下长手臂,大叫道,“这不成了妖怪了吗?!这是什么邪术?”
陆景淡淡一笑:“大人,在下只是一介方医,实在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人证物证俱在,华图再也无法抵赖,只好全招了。
* * *
第二日是五月初五。
平息了水鬼的风波,青凤城的百姓又可以过一个热闹的端阳节了。
原本封死的井口都被打开,原本取消的龙舟赛也恢复了。
陆景在闻家用了午饭之后,便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来向闻茵告别,还将一个药香囊送给她。
闻茵将那药香囊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这是……苍术?”
陆景笑道:“对,近日暑气重,这苍术要日常佩戴着,能帮你祛除五毒。”
“这不是小孩子才戴的么?”
闻茵偏着头盈盈一笑。
“我家是做香的,若是我佩着如此简单的药香囊,会不会砸了自家招牌?”
陆景温和一笑:“不管是做什么的,都要听大夫的话。”
他又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摊开。
闻茵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手掌。
“陆大夫,这是何意?”
“请大小姐把诊金和药钱结算一下。”
陆景的态度坦然自若。
闻茵脑门直冒冷汗,干笑几声。
“是、是,竟忘了这事。请问陆大夫,多少银子?”
“不多,一百两。”
“一百两?!”闻茵腾地站起来,“你这是抢钱吧?!”
“怎么是抢钱呢?”
陆景维持着他的好脾气。
“我救了你家下人小檀,还满足你的好奇心,带你去查案子。一百两,价钱很公道吧?”
闻茵满脸通红,陆景却镇定自若。
她将手中的苍术香囊塞回给他,气恼道:“这个香囊我不要了,药钱能少点吗?”
“香囊是我附赠的,不要钱。”陆景淡定道。
闻茵一时气结。二人相持半晌,闻茵将小檀唤来,没好气地说:“去拿一张百两银票来给陆大夫。”
小檀一听这个价钱,也是一惊。
见大小姐脸色已是不好,他也不敢触霉头,转头去拿银票。
陆景领了银票,刚要告辞,又转身盯着闻茵。
“若是遇到什么疑难之事,可以到楚山之中的出云村找我。”
闻茵干笑道:“陆大夫收费这么高,我可不敢轻易找您。我还是多烧烧高香,祈求菩萨保佑,别再遇到倒霉事了。”
“求佛不如求己,以后可别再如此好奇了。”
陆景微微一笑,转头走了。
闻茵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拿起那个药香囊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臭方医,人还怪精明的咧。
祝你走路掉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