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茵点点头,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何他今日要作这副锦衣玉琯的装扮。
可是仔细想想,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行之不是山中方医吗?为何会知道江南梅家的家纹?又怎么会有这样上好的玉佩?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闻茵的沉思。陆景站起身相迎,闻茵仍侧坐着不动。
来人正是楚云楼的东家樊无期。此人四十岁出头,身材高大壮硕,眼含精明,对待手下十分凶狠,人称“樊阎王”。
闻茵曾经听人说,这樊无期是妓女的私生子,从小精明算计,四处搜罗穷苦人家的美貌女儿扩充他的姿色库,什么下作手段都能使得出。
闻家做的是风雅的清白生意,最瞧不起这一类无良商人,是以樊无期走进来时,她压根连正眼也不瞧他。
樊无期进来,目光在二人面上一转,眸光微微一动。
他只朝着陆景拜道:“敢问阁下可是江左梅若尘梅公子?”
陆景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
樊无期双手将玉佩奉还,笑道:“这六瓣梅是梅家的标志,再看这玉的用料,非梅公子莫属。”
“还算你有几分眼色。”
陆景将玉佩收回,语气不冷不热。
樊无期瞟了闻茵一眼,继续问陆景,“敢问梅公子光临敝地有何关照?”
陆景踞坐回去,懒懒道:“我要去百越州做生意,路过贵地。听说你这里新来了一件宝贝,倒有点意思,便想来瞧瞧。唔,对了,我这位好友也有兴趣。”
闻茵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用茶碗盖子挡住樊无期打量的目光。
樊无期心领神会:“公子说的是云屏?”
“唔,大概是吧……就是可在月下观仙子的那件宝贝。”
“对对,就是云屏。”樊无期陪笑道,“说起云屏,那可是小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一位世外高人那里求得的。月下观屏,如临仙境,仙子献舞……啧啧啧,当真是巫山云雨枉断肠啊。”
陆景拍了拍袖子,也不拿正眼瞧他:“既然如此,那就借东家的云屏一观究竟,不知可否?”
樊无期笑道:“自然、自然!公子,这边请,我带二位去留仙苑。”
留仙苑是专为观赏云屏修建的园子。陆景闻茵跟着樊无期走到留仙苑门口,只听得里面正在轰人。
“杨公子,您都赊了三天的账了,还是先回家取了钱再来吧!”
陆景和闻茵暗中相视一眼。
“我在你家花了这么多银子,赊个几千两算什么?当初你东家说,我爱住几天就住几天!”
这是一个男子声音。闻茵认出,这是闻樟在私塾中的同学杨恩。
可能他与闻樟是结伴而来的。闻樟究竟在何处,问问他或许就知道了。
“此一时彼一时。知道您家不缺银子,您先回家取了银子再来成不成?咱们家还得招呼其他客人呢!”
里面吵吵嚷嚷相争不下,陆景摇摇扇子:“怎么,遇到欠账的了?他欠了多少钱,我替这位公子给了,让他快走。”
樊无期见眼前这位主如此豪爽,笑得更为谄媚:“梅公子,您不知道,这是城中一败家子,他已经在我这里赊欠了五百两银子了,不然我也不会轰他。咱们楼是做街坊生意的,总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说我樊某人为了发财害人破家,是不是?”
陆景摇着扇子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樊无期折了折腰,道:“二位稍待,我亲自去将这位公子请走。”
闻茵见他目中隐隐有凶光,急忙说:“诶!……别打人。”
“我这位小友最不喜欢粗鲁,放斯文点。”陆景淡淡道。
樊无期点头哈腰,转身进了园子。
闻茵站在园子外,听得里面闹哄哄的,心中焦急不已。
不一会儿,几个人推搡着一位锦衣公子走了出来。
杨恩看到闻茵,先是怔了怔,正要开口,闻茵抢先道:“哎哟,这不是小杨吗!我正找你呢!来来来,借一步说话!”
闻茵不由分说地把杨恩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可是与樟儿同来的?”
杨恩也压低声音道:“我是同直君一道来的。可三天前,我在这园子里就找不到他了。”
闻茵的心往下一沉。
杨恩接着说:“三天前,我和直君一同观云屏,醒来之后只剩我一人。我问他们直君去哪儿了,他们说还在园中。我和他同来,他不见了,我不敢回家,这几日一直留在这里找他。”
“依你之见,樟儿还在此处吗?”
“在。”杨恩笃定地说,“不过,又不在。”
“什么意思?”
“我猜,他可能是被留在云屏中了。可是,我连续几晚进入云屏也没找到他,银子却欠下了几百两。碧君姐,你小心一些,这就是家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
闻茵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他们这厢正在压低声音密谈,那边樊无期已经从园子里走出来迎上了陆景。
闻茵怕事情败露,便只好扔下杨恩先回去。
杨恩在背后提醒道:“碧君姐,千万小心那云屏!”
闻茵不敢回答,急忙回到陆景身边。
只听樊无期笑道:“里面事情已经解决了,恭迎两位贵客!”
“可以观云屏了?”陆景问。
“已经妥了!”樊无期陪笑道。
陆景闻茵跟着樊无期抬脚步入留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