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尘拽着陆景匆匆走进船舱。闻茵也跟了进去。
只见乐妓们吓得缩在一角,也不敢窃窃私语,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谢云何面前的案几被推翻了,杯盘碗盏摔了一地,她正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手,好像是左边身体要压制住右边一般。
往日温婉美丽的她,如今牙关紧咬,脸上青筋毕现,看上去有些狰狞。
陆景愣了一下,立即将自己的外褂脱下,盖在她身上。
没有一丝犹豫,他将谢云何从地上抱了起来,步履匆匆走出一楼的船舱,朝着二楼的厢房奔去。
经过闻茵身边时,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似乎整颗心都在牵挂谢云何。
闻茵的心狠狠地扯了一下。
梅若尘也顾不上别的,急忙跟了上去。闻茵犹豫了片刻,也想跟上去看看。梅若尘却回过头来说:“碧君,你还是留在这里吧,那边有我和行之就够了。”
闻茵点了点头,乖乖地留下了。
大厅中,只有卫蘅还端坐着。他抬了抬手,道:“几位,退下吧。今夜应该不需要你们了。”
那些乐工乐妓们闻言,纷纷鱼贯而出。将要走出去时,卫蘅又冷冷道:“今日之事,谁要是说出去,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众人不寒而栗,一边说着不敢,一边急忙退下。
偌大的宴会,只剩下闻茵和卫蘅二人。
闻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小心地问:“卫公子,不去看看云何姑娘吗?”
“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他态度十分冰冷,闻茵自讨没趣,便讷讷道:“唔,那……我也退下吧。”
免得扰了这位贵公子独酌的雅兴。
闻茵来到船舷边,二楼雅间里透出灯光,似乎还有人忙碌的身影。
行之他……好像很关心云何姑娘……
看到云何病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忧心。
是大夫的本能吗?似乎,他从未对她流露出这样的关心关切。
闻茵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眼角竟沁出泪来。
她急忙回过头,让湖上的风把隐隐的泪光吹干。
她真傻,方才差一点就说出了心里话……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为何还要说出来呢?
他要是在意她,又怎么会舍得离开楚州?
“……你不应该伤心。”
背后传来卫蘅那冷冰冰的声音。
闻茵急忙擦了擦眼角,苦涩道:“卫公子说什么?我才没有伤心。”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不远处站定,隔了一会儿,又说:“云何是陆行之的病人,仅此而已。”
闻茵怔了怔——他为何说这个?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涨红了脸,慌忙搪塞道:“唔,我与陆大夫是旧识,他医术高明,我是知道的。”
“你更不必伤心。”卫蘅冷然道,“陆行之绝非你应许之人。”
闻茵脑子嗡一声炸了。
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他说话就完全不在意别人的反应吗!
“卫公子!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茵三番五次被他冒犯,已经忍无可忍了,“难道你觉得我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就一心只想着嫁人吗!”
“哦,你不是为了陆行之来的?”卫蘅一脸真诚,“是我弄错了吗?抱歉。”
闻茵满脸火烧似的疼,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公子,您自个儿清净,我进去了。”闻茵没好气地说,抬脚就想走。
卫蘅却道:“五日之后的天下香会,你会如何合制文王香?”
闻茵怔住了。
她可是求弟弟闻樟,拿了卫家的邀请帖,才来了淮扬。
可是一到淮扬便出师不利,初次合香,被卫蘅批得一文不值;加上后来又遇上沉钟寺夜半钟声的事,她压根没空想文王香那一茬。
闻茵讷讷道:“卫公子,唔,其实……我觉得……我功夫还不够深,合不出文王香,或许……这次香会……我就不去献丑了……”
“你说什么?”卫蘅的语气瞬间犹如冰封三尺。
闻茵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面容清秀,却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如今更是如同冰琢的一般。
“我……”闻茵站在原地不敢动。
卫蘅慢慢朝她走过来:“你以为,我卫家的请帖是想回绝就回绝的?”
“……”
“若你真的不来,我会让你永远都无法踏足香道。”
“卫……”闻茵刚要出言辩解,一抬头,却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道:
“明日,我会亲自上门看你调香,若是合不出文王香,你就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