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岁司里无闲时。
许心一的殉职让靖岁司上下忙作一团。光是写给皇上的奏章、给监察御史的告禀就够全司的人忙成狗。
许心一意外身故的第三天,她的父亲许知年带了三十多名净明派的徒子徒孙,从豫章杀气腾腾地赶到京城,要向陆景讨个说法。
闻茵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翻阅案牍库之内如山的笔记,想从中找到一些关于炼制人香的记录。
郭允非不知何时站在她脚下的梯子旁,叹气般地说:“唉,大小姐,陆侯请你过去。”
闻茵低头看着他:“郭主簿,有什么紧要的事吗?我正忙着呢。”
郭允非又叹了一口气:“唉,麻烦上门了,您还是去一趟吧。”
闻茵忐忑地跟着郭主簿来到钦天监的议事堂,只见堂上坐着一位黑发银须的老者,陆景作为钦天监的主官,坐在这位老者的左手。
来的路上闻茵已经听郭主簿说了事情的缘由。
大致是许心一的父亲许知年要靖岁司彻查他女儿的死因,陆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许知年得知心一是因为假扮闻茵而遭狐鬼的毒手,便执意要见闻茵。
听说许家是净明派的修道世家,如今净明派的掌门宗师许景淳是许知年的堂兄。
净明派可说是东南一带势力最大的道派,因此陆景见了许知年也要礼让三分。
闻茵在靖岁司算是半个公差,身上一直穿着无品阶的公服,束着男子式样的发髻。见了许知年,她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叫了一声“许长老”。
许知年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就是闻碧君?”
“回前辈,正是。”
“我听说靖岁司里都叫你大小姐,却不知你何以称大?”许知年斜睨道。
闻茵瞟了陆景一眼,这厮正在假装喝茶,看来是想让她自己个儿应付。
想想也是,她和他尚未对好词,若是各说各话,穿帮了可就不好。
这许知年来者不善,他将女儿安插到靖岁司,本就是为了色诱陆景,将天数奇门的秘诀弄到手。如今竹篮打水,他心里定是极其不甘。
可他到底是刚失去女儿的老父亲,闻茵也不能怠慢。
幸好,闻茵自幼开门做生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张口就来。
“回前辈,晚辈今年十九了还没嫁出去,只有年纪可以称大。”闻茵低眉顺眼地说。
陆景被茶水呛了喉咙,咳嗽起来。
许知年拿眼角瞟着陆景:“陆侯,这真是你的表妹?该不会是见你飞黄腾达了,装成亲戚上门打秋风的吧?”
陆景止住咳嗽,淡然道:“许长老说得是。有的人先说了不复相见,见你涨势了,又转头来攀附。这种趋炎附势之徒,我不知道见了多少。”
闻茵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却恨恨地想,陆行之果然记仇,还记着当初在镜湖畔她放的狠话呢。
不过从他话里听来,似乎他也是想油嘴滑舌应付过去。
许知年道:“既然如此,就得好好查查。多年不见,眼前人究竟是不是当初的表妹,也不好说啊。”
陆景道:“唔,碧君确实是我自幼相识的远房表亲,族谱上也有记。”
“是吗?族谱在何处?”
陆景看了闻茵一眼:“碧君,去。”
族谱?哪来的族谱?
闻茵拱手道:“好,我这就去编,不,这就去写……去拿来。”
“噗”的一声,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闻茵回头一看,原来是崔征。
许知年看出这二人是在耍他,不悦道:“陆侯,钦天监可是朝廷重地,不好安插自己的亲戚进来吧?”
“说起来,您不也……”闻茵咕哝道。